秦双保茫然地问：“送礼是亮明态度？”
“是的，给领导送礼，送的其实不是礼物，而是选择站队的态度。让领导知道你愿意和他保持一致，服从他的指挥，拥护他的决策，维护他的形象，并愿意和反对势力划清界限。你没有这个态度，送什么礼物都白搭。”
“云东，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这榆木脑袋算是开窍了，我一定要记住你的话。”
秦双保彻底服了。
经过秦云东的指点，秦双保清醒很多，赶紧拿起笔记录秦云东的金玉良言，然后继续讲述。
“我后来也觉得这么冷场不好，所以就夸闻所长工作作风，以及感谢他对我住院报销的照顾，但闻所长面无表情地说不用感谢，研究所里谁有生活的难处。他都会一样帮助解决。”
“嗯，闻所长的意思是说，他要的不是你的感谢，你的感谢也还不上欠的人情。只要跟着他干，不会受委屈，也不会昧良心。”
“啊？……闻所长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秦双保震惊得浑身一震。
他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
闻所长已经给出了暗示，他却一点儿灵性也没有，根本没有体会到这一层意思。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只好继续说。
“闻所长看我说不下去，忽然说他和我一起工作三年，虽然谈不上了解，但对我的脾气秉性很清楚。他说我比较清高，但他一直欣赏我的工作能力。这又是什么意思？”
“很明显，闻所长是在引导你表明态度。”
秦云东笑了笑，逐句给他讲解。
“一起工作三年”，闻所长的意思说，他给秦双保三年机会表忠心。
“虽然谈不上了解”，指的是秦双保一直是榆木疙瘩，不懂主动沟通，关系也就非常生疏。
“但脾气秉性很清楚”，说明闻所长对秦双保很欣赏，愿意拉拢他。
“比较清高”，是暗示秦双保死要面子，被人打压成三孙子还在躲着闻所长，不想加入闻所长的阵营。
“一直欣赏工作能力”，说的是闻所长没有计较，一直在包容，甚至提供帮助，就是在等待秦双保拿出实际行动表明态度。
秦双保不由惊呼。
“我的老天爷啊，原来闻所长每一句我都没听懂，我这四十年算是白活了。”
“双保叔，你现在知道也不晚。继续说吧。”
“闻所长忽然发出感慨，他说人的能力有高低，人的品质有好坏，但最重要的是自己要有人生定位。想清高就彻底清高，想世俗就彻底世俗，别既想清高又想世俗，把自己搞拧巴，导致人格分裂就划不来了。”
秦双保说自己当时听得一头雾水，好像闻所长是在警告自己，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说。
秦云东笑着点头。
闻所长就是领导表现语言艺术的高级范例。
“领导的意思是说，无论你是什么人，关键是你想要成为什么人。要不要跟着他干，你自己决定。你想躺平不站队，他就会继续保持以前的态度，不重用也不会坑你害你。但是如果你想跟着他干，就不要墙头草来回倒。但你如果还是不亮明态度，他就会让你继续呆在冷宫。”
秦云东说完，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茶。
他虽然在体制内历练时间不算长，但接触的都是高端局，对领导的话里有话了如指掌。
闻所长的话外之音，秦云东分析得明明白白，看的异常通透。
秦双保呆呆地望着自己的记事本。
恍惚间他几乎怀疑自己的智商真像个白痴，怎么就死活拎不清领导的真实想法。
此时，叶安妮敲了敲房门走进来，提醒秦云东晚饭的时间到了。
秦云东刚想起身邀请堂叔一起吃饭，不料被秦双保拽住手腕。
“我现在没心思吃饭，你再把今天闻所长找我谈话的意思分析分析，我听完就走，明天还要接着上班。”
秦云东抱歉地向叶安妮笑了笑，让她先吃饭，他又坐回沙发继续陪着秦双保。
“双保叔，先不急着说今天和闻所长的谈话内容，你先说说，为什么闻所长要找你谈话？”
“噢，那是因为昨天研究所来了几个外国专家进行学术交流，英文翻译不懂考古专用词汇，所以临时让我参加讨论会，结果很顺利，闻所长也很满意。今天他召见我开口就对我表扬。”
闻所长随后又关心秦双保的家庭问题。
他主动提出秦双保的爱人虽然也在文物研究所，但一直没有解决编制问题，只能算是聘任临时工。
闻所长决定把秦双保的爱人正式纳入文物研究所编制，以鼓励秦双保安心工作。
秦双保浑身颤抖起立，眼中含泪向闻所长鞠躬道谢。
闻所长解决了他多年的心病，他才如此动情。
除了自己的恩师外，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单位向别人鞠躬低头。
闻所长让他坐下，笑容更加和蔼可亲，还询问他的年龄和工作是否顺心。
秦双保想说不顺心，但怕闻所长说他不安心工作，想说顺心又实在违背心愿。
他只能傻笑片刻，模棱两可地回答“还行吧”。
忽然，上级打来电话，要闻所长参加文化厅主办的文化强省研讨会。
闻所长放下电话就起身出门，临行前告诉他不要含糊其辞，回去认真考虑好明天继续谈。
“云东，你给我一个建议，闻所长是不是想让我回去参加文物研究了？”
秦双保充满希望地看着自己的侄子。
秦云东摸摸下巴笑起来。
“双保叔，你这次的感觉对了一半。闻所长不只是让你继续文物研究工作，而且还要提拔你成为副所长。”
“真的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秦双保眉开眼笑，比中了彩票还开心。
“闻所长问你年龄，是说你年纪不小了，想不想有所作为。他问你工作是否顺心，潜台词就是下决心准备重用你。”
“我也是这么猜的，云东，你说我明天见了闻所长，该怎么回答才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