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霍枭就轻手轻脚地起床熬粥。
沈茵茵听见厨房的动静,揉着眼睛走出来,“怎么起这么早?”
“今天要去营部开个会,顺路送你去医院。”霍枭把煎好的鸡蛋夹进馒头里,“昨天看你累成那样……”
沈茵茵心头一暖,笑了笑。
两人吃了早饭就很快出门了。
上午的门诊还算平静,沈茵茵跟着李医生给几位孕妇做了常规检查。
临近中午,走廊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你们这些庸医!我媳妇好好的怎么会胎死腹中?”一个穿着工装裤的壮硕男子拽着个面色苍白的孕妇闯进诊室,把挂号单拍在桌上,“今天不给个说法,我跟你们没完!”
李医生连忙起身:“同志,您先冷静……”
“冷静个屁!”男子一拳砸在诊桌上,搪瓷盘里的器械叮当作响,“我媳妇怀胎九月,一次没检查过不也好好的?昨天说肚子疼送来,你们就说孩子没了!”
沈茵茵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年代,确实有不少农村孕妇从不做产检,但足月胎停的情况确实罕见。
李医生快速扫了眼病历:“这位女同志,您最后一次感觉胎动是什么时候?”
孕妇还没开口,她丈夫就暴跳如雷。
“少在这装模作样,肯定是你们检查时弄伤的!”他突然揪住李医生的白大褂领子,“赔我儿子!”
“住手!”沈茵茵和护士小王赶紧上前阻拦。
那时的医院没有保安,遇到医闹全靠医护人员自己应付。
男子彻底红了眼,抡起拳头就朝沈茵茵面门砸来:“你们这些穿白大褂的没一个好东西!”
就在拳头即将碰到沈茵茵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侧面牢牢钳住了男子的手腕。
那只手,力道大得让男子瞬间变了脸色。
“解放军打人啦!”男子杀猪般嚎叫起来。
霍枭冷着脸松开手,军装上的肩章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我是231步兵团参谋长霍枭,”他声音不大却极具威慑力,“你再动一下手试试?”
男子顿时蔫了。
这个年代军人威信极高,更何况是军官。
他梗着脖子嘟囔:“他们害死我儿子……”
“胎死腹中是脐带绕颈导致的。”
此时沈茵茵已经从地上捡起散落的b超单,这是当时还很稀有的进口设备出的报告。
走廊上围满了人。
护士长趁机扶起吓得发抖的孕妇,面色凝重道:“快送手术室,胎盘滞留会大出血的!”
男子还想阻拦,霍枭一个眼神就让他缩回了手。
这时医院的书记也闻讯赶来,场面终于得到控制。
“没事吧?”霍枭转身检查沈茵茵的情况,刚才凌厉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
沈茵茵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你不是说今天要去营区开会?”
“开完了,过来给你送午饭。”
护士小王这时候也凑过来小声道:“小沈,你爱人太厉害了!刚才那个混球脸都吓白了!”
风波平息后,霍枭坚持要陪沈茵茵做完下午的门诊。
他高大的身影静静立在诊室角落,成了最好的“安保措施”。
来看病的孕妇们窃窃私语,都说今天妇产科来了个“门神”。
临近下班的时候,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主刀医生摘下口罩,额头上还带着汗珠。
产妇的子宫没保住,胎盘植入太深,再耽误时间产妇会有生命危险。
出来找产妇丈夫签字的时候,他也是闹了很久,才黑着脸签字的。
沈茵茵站在手术室门口,看着那个面色灰白的产妇被推出来。
她的丈夫在知情同意书上潦草地签了字后,就再没出现过。
护士们低声议论着:“听说那男的一听要切子宫,当场就说'不能下蛋的母鸡要来干嘛'……”
“对啊,人还没出来就跑了,简直不是人!”
傍晚交接班时,沈茵茵的情绪仍然低落。
这个年代的农村,不能再生育对女性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收拾东西时,她机械地把听诊器卷好,没注意到霍枭已经站在诊室门口。
“沈医生,下班了。”他敲了敲敞开的门。
沈茵茵抬头,看见霍枭手里举着两支水果糖,正是医院小卖部最便宜的那种橘子硬糖。
他像哄孩子似的剥开糖纸,递到她嘴边:“张嘴。“
甜腻的橘子味在口腔里化开,沈茵茵这才发现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时已经上扬。
霍枭趁机把她拉起来:“走,带你去个地方。”
出了医院大门,霍枭没往家的方向骑,而是拐向了市中心。
沈茵茵坐在自行车后座,发现他今天换了件崭新的军便装。
“不回家吃饭吗?”
“嗯,”霍枭的声音混在风里,“芳芳说今天带孩子们去她同学家玩,干妈也被街道办请去教剪纸了。咱们……去看电影?”
沈茵茵眨了眨眼,突然明白过来,这人是在用他的方式哄她开心呢。
她搂紧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背上,闻到一股淡淡的肥皂香。
和平电影院门口贴着《庐山恋》的海报,排队买票的几乎都是年轻情侣。
霍枭让沈茵茵在长椅上等着,自己挤进人群。
她看着这个在军营里说一不二的男人,此刻正笨拙地学着其他小伙子的样子买瓜子汽水,心头那点阴霾不知不觉散了。
“票买好了,”霍枭回来时额头沁着汗,献宝似的掏出两张粉色的电影票,“还有四十分钟开场,要不先去吃饭?”
他带她去的是附近一家很出名的饭店,是少数能吃到正宗淮扬菜的地方。
门口挂着大红灯笼,穿着蓝色制服的服务员热情地迎上来。
“两位同志里边请!”
霍枭选了个靠窗的雅座,木制雕花的屏风将座位隔出私密的空间。
他有些笨拙地翻开烫金菜单,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清炖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文思豆腐……这些精致的菜名让他这个吃惯部队食堂的大老粗有些犯难。
“要不……”他犹豫着看向沈茵茵。
沈茵茵抿嘴一笑,接过菜单对服务员说:“要一份蟹粉狮子头,一份软兜长鱼,再加个烫干丝和文思豆腐羹。”
等菜的时候,霍枭从兜里掏出个丝绒小盒子,里面是一对珍珠耳钉。
“茵茵,给你的,这是上次去集训买的。”
沈茵茵惊讶地摸着圆润的珍珠,突然想起什么。
“等等,你哪来这么多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