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都摇了摇头，他大袖一挥，形成一方隔绝天地。
王景喉结微动，他知道，要讲大事了。
陈清都道:“万年前，人族妖族合力登天反抗旧神皇庭，最后人族惨胜，协商天下管理事宜，妖族被分配到了蛮荒天下。而兵家联合一众杀力最强的剑修欲占领旧神皇庭，内战开启，而我和另外两个朋友选择了中立。
后三教胜利，开启第一次湖畔议事，我作为剑修代表去了，后来他们要清算我们这些中立剑修，因为威胁仍在。那时我年轻气盛，想着打就打。至圣先师出来捣糨糊和稀泥，儒家为我们担保，将我们这帮剑修作为刑徒，去往三教祖师合力打造的剑气长城，监视防御妖族，理由是非我同类者其心必异。”
王景惊讶道:“刑徒？！这不公平，为什么要接受？”
陈清都道:“我的两个朋友也接受不了，但也许这样也好，最起码有了栖身之所，远离了那片满嘴仁义道德，但私底下无休止勾心斗角的肮脏天下。”
王景若有所思，后问道:“你的两个朋友还在剑气长城吗？”
陈清都摇了摇头，“我们都死了……”
王景大敢诧异，听这口气，陈清都也死了？但不像啊。
陈清都继续道:“我，龙君，观照，为了阻挡蛮荒大族跻身十五境，问剑托月山，后将那大祖打的钻入地底陷入沉睡，而我们三人也都死了，只是我阴神飞回剑气长城，随后合道，才勉强活了下来。”
王景一脸惊愕。
陈清都道:“我尊重他们的选择，但不代表认同他们的做法，无论人族妖族，都一个鸟样，对不对的起浩然，后人如何评价，我都觉得无所谓。”
陈清都说的风轻云淡，但每一句背后的心酸血泪，可窥一斑。
陈清都道:“剑气长城，最开始来的剑修在城内，城外开枝散叶。就有了如今的景象，成了本地人。
本地人的孩子几岁时，每逢战势，都会拖着比自己还高的长剑，给城头剑修送剑。十几岁时，就要跳下城墙，跟妖族厮杀。有的成了剑仙，有的成了大剑仙，但更多的，成了亡魂。”
王景觉得内心沉重，他有些原谅了齐狩，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比在浩然天下天天享着福，州城有个元婴境就被供起来，成为家族战力，随后操弄是非，强上太多。也难怪阿良只对强者挥剑，给弱者以自由。
陈清都道:“自董三更金丹境深入蛮荒腹地历练，二百年后归来已是飞升境巅峰，扔下两个仙人境大妖头颅，在墙上刻了个董字。妖族不愿意剑气长城再出一个董三更，所以对这里年轻一辈的剑修格外关注，且记录在册，成为暗杀目标，这一代宁姚在第一位。”
王景问道:“妖族岂不是很容易区分我们人族？”
陈清都道:“妖族大多喜欢以人形面目现世，逼不得已才会显出真身，在董三更之前，还是很容易混进去历练的，现在妖族变聪明了，所以人族去历练的风险大大增加。尤其是被记录在册的，几乎去了就是九死无生。”
王景问道:“那弟妹不是很危险？要不都别去历练了，关门自己修不行吗？”
陈清都摇了摇头，“闭门造车？屁大点的剑气长城，灵气也不够，机缘也不多。牢房内确实关着几个仙人境大妖，还有很多中五境妖孽，但是这种练手历练，跟深入蛮荒完全不同……”
王景明白了，难怪剑气长城的剑修最强，都是实战杀出来的。
陈清都道:“你，从今天起，也会被妖族记录在册。但你有的选，可以去其他天下历练，而宁姚是本地人，是不能随意离开的，我们都是刑徒。”
王景有些心烦意乱，万一弟妹有个不测怎么办？
陈清都看出了他的心之所想，安慰道:“放心吧，我没有守好宁姚父母，但宁姚这个小妮子，我一定会看着她成为更大更大的大剑仙！”
陈清都脸上露出一丝宠溺神色，后又有些遗憾和愧疚，透漏着心底的五味杂陈。但看到王景的眉府后，又微微一笑，似是十分欣慰。
“王景，照顾好他们。订婚结束后，带着宁家准姑爷，先去桐叶洲东南，找到东海老道人的观道观，按照他的规矩，重铸长生桥，补齐大道根本。
随后游历也好，去北俱芦洲也行，我在城头等你十年，若你回来时，已是上五境，我答应收你为徒。”
王景心花怒放，且备受鼓舞，坚定道:“一言为定。”
隔绝天地散去，一老一少在城头击掌响亮，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王景下了城头，已是暮色，只是他并未发觉，远处蛮荒有三轮明月高悬。
他前往宁府，与陈平安宁姚汇合。
还未走到，就看到那个羊角辫小姑娘，也就是暴躁的隐官大人，像是在“等”他。
小姑娘看到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直直走近，随后伸出手掌，理所应当道:“给我钱！”
王景一脸惘然，不欠这姑娘钱啊，后又想想大概率是宁姚小队走漏了自己这个散财童子的风声。
小姑娘眉头紧锁，像是在酝酿怒气，有城头大妖的前车之鉴，王景不敢怠慢，就当破财消灾了。
随后取出十枚雪花钱递给了她。
隐官瞪大了眼睛，王景以为她嫌少了，又取出来十枚。
隐官眉开眼笑，眼睛眯成了月牙状，跳起来拍了拍王景的肩膀，王景险些站立不稳，这哪里是拍人？简直是卸膀子。
隐官道:“在这里我以前最喜欢的是董观瀑，可惜他后来叛变，被关起来了。后来我喜欢曹慈，结果他前几天被一个女武神带走了。现在，我可以不介意喜欢你。”
王景翻了个白眼，“你这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钱。”
“都喜欢！”
隐官笑的一脸天真无邪，哪里有半分在城头上将一头上五境大妖险些捶成肉泥的凶残模样。
王景觉得后背发冷，他开口问道:“什么叛变？还有女武神？”
隐官并不回答，而是拿着钱蹦蹦跳跳的离开，中途突然猛的一扭头，把王景吓的一激灵。
“忘记告诉你了，我叫萧愻。”
王景小声道:“我叫王景。”
萧愻却听到了，“我知道你叫王景，希望明天我们还会见面。”
王景一脸无奈，有种被人打劫了还没处说理的即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