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廷山和赵清岚走在前方，耶律德光低着头在后面跟着。三人迈步走出皇宫大殿，夜色渐浓，宫殿外的寒风带着几分肃杀之意。齐廷山感受到身旁少年略显僵硬的步伐，余光扫去，见他紧抿着嘴唇，显然仍对方才的对话心存抵触。
他没有多言，毕竟这场对话对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未免过于沉重。不过这不是他要考虑的事情，如果这耶律德不经磨砺，他不介意尽早回京师。可还未等他们走远，一道熟悉而冷冽的声音便从前方传来——
“哦？这不是五皇弟吗？”
赵清岚微微抬头，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道身影立于宫门外的青石台阶上。那人身披玄色锦袍，胸前绣着金线勾勒的猛虎，显得威严而张扬。他负手而立，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却透着冷意。
她们两个对北辽皇宫并不熟悉，但也一眼看出此人身份非同一般，扭头看向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的步伐微微一顿，抬头看向台阶上的身影，眉头轻轻皱起，似乎有些不愿面对。
“……耶律楚。”他低声唤道，语气虽克制，却难掩心底的戒备。
大皇子，耶律楚。
齐廷山停下脚步，淡淡地扫了耶律楚一眼，语气平静而无波澜：“大皇子殿下这是在等我们？”
耶律楚眉头一皱：“你是谁？”今日耶律阿保机带回宫一男一女，身份未知，所以就想来打探一下消息，没想到一过来便看到自己这个受父皇看重的五皇子和这两人在一起。
齐廷山神色淡然，未作回应，反倒是赵清岚微微一笑，语气不疾不徐：“大皇子殿下既然对我们二人感兴趣，想必稍作打听便能知晓我们的身份，又何必故意试探？”
耶律楚目光微冷，审视着眼前这两人，心中暗自权衡。此二人自皇宫大殿中随五皇弟一同离开，显然是与今日的密谈有关。而方才赵清岚虽语带从容，却隐隐透出一丝锐利，显然不是寻常之辈。
他轻哼一声，目光重新落在耶律德光身上，嘴角微微扬起，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五皇弟，父皇对你可真是格外上心，竟然还特意为你寻了两位贵客相伴。”
耶律德光拳头微微收紧，沉声道：“大皇兄，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耶律楚眯了眯眼，似乎对这句不卑不亢的话有些意外，随即笑意更甚：“呵，看来你是真的长大了。”他负手而立，语气玩味，“不过，长大了，也不代表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耶律德光深吸一口气，没有回话，只是眼中闪过一丝隐忍的冷意。
“夜深了，大皇子殿下若无他事，我们便不多叨扰了。”齐廷山忽然开口，语气依旧平静，甚至连一丝情绪起伏都未曾带出，但话语中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耶律楚目光一沉，眼神在三人之间游移片刻，最终轻笑一声，退后一步，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三人也不理会他，就要从他身边经过，带赵清岚从耶律楚走过，耶律楚眼睛一亮，开口道：“好漂亮的可人儿”
齐廷山脚步微顿，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就要上前，却被赵清岚一把拉住，赵清岚神色如常，甚至连眉梢都未曾挑动一下，只是淡淡地扫了耶律楚一眼，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她拦下齐廷山，似是不愿与这位大皇子多做纠缠，轻轻一拂袖，继续向前迈步。
“清岚——”齐廷山压低声音，显然有些不悦。
赵清岚微微侧头，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丝无谓的冷淡：“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她的话虽轻，但却让齐廷山瞬间明白了她的态度。耶律楚此言，本就带着几分挑衅之意，若是与之计较，反倒正中他下怀。更何况，他们此刻身处北辽皇宫，局势未明，不宜节外生枝。
耶律楚见她神色淡漠，似乎丝毫未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反倒勾起了几分兴趣。他嘴角微微扬起，目光紧盯着赵清岚，缓缓开口：“有趣。”
齐廷山闻言，眸色微寒，正欲再说些什么，赵清岚却已先一步迈步而过，头也不回地道：“大皇子殿下若是闲来无事，还是早些歇息吧，毕竟明日……这朝堂之上还不一定有殿下的位置。”
夜色沉沉，寒风愈烈，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未曾散去的火药味。
赵清岚的话音落下，耶律楚原本嘴角的笑意微微一滞，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芒。他眯起眼，冷冷地打量着赵清岚的背影，指尖缓缓摩挲着袖口的金线，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呵……有趣。”
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可那笑意却未及眼底，反而更像是一抹潜伏着危险的暗流。
齐廷山听见这话，脚步顿了一瞬，目光微微侧向耶律楚，眼神深邃如寒潭，没有多言，但那一瞬的对视，冰冷得仿佛能冻住空气。
耶律德光没有回头，脚步沉稳地向前迈去，似乎不愿再多做纠缠，可握紧的拳头却泄露了他的情绪。他很清楚，这位大皇兄可不是单纯地讥讽几句就罢休的人，今日之事，恐怕才刚刚开始……
——而他，早已习惯了在这样的阴影中行走。
“走吧。”赵清岚淡淡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三人迈步而去，未曾再回头。
夜风呼啸，吹拂着宫殿外高耸的檐角，云层翻涌，隐隐遮蔽了半轮明月。皇宫的一处偏殿，灯火昏黄，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静静立于阴影之中，目光深沉而幽暗。
正是耶律楚。
他的身形半隐在角落里，负手而立，周身气息寂然无声，唯有夜风轻扬起他玄色锦袍的衣角。
不远处，一个小太监脚步匆匆，穿过回廊，快步来到他身旁，低着头，恭敬地递上一张折好的纸条，随即不敢多言，迅速转身退去，隐入黑暗之中。
耶律楚收回望向夜空的目光，低头展开纸条，借着殿外微弱的灯光扫了一眼，眸色微微一沉。
纸上寥寥几字。
他盯着那字迹，唇角却缓缓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手指微微一动，纸条便被他随手捏紧，沉默片刻后，他低声喃喃：
“赵清岚……齐廷山……呵，有趣，的确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