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没出太阳，节能灯都没法用，伤兵营点起了油灯。
油灯燃到了后半截，灯芯冒出细碎的火星，映得帐篷内的人影忽明忽暗。
宁陵郡主正附身在一张病床前，指尖捏着银针，小心翼翼的刺入伤兵肿胀的脚踝。
“忍着点，这针能消肿止痛，比消炎药还管用。”她的声音轻柔却稳定，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病床上的伤兵疼的龇牙咧嘴，却还是嘴硬地说:“不疼，不疼，谢郡主……”
“叫我朱军医一就好。”宁陵郡主纠正道，手上的动作没停。
自从他跟着补给队来到前线，就一直以军医的身份自居，不管吃食还是住行，都和普通军人一样，褪去了郡主的娇贵，多了几分医者的沉稳。
旁边的小翠正拿着酒精棉擦拭物品，动作挺麻利，做得像模像样。
她瞥了眼蹲在角落，正笨拙的给伤兵喂水的朱吾能，忍不住小声嘀咕:“姑爷这哪里是帮忙？分明是来添乱的，刚才给张大哥喂水，差点把人呛着。”
朱吾能耳尖，听到了也不恼，反而凑过来邀功:“小翠，你看，李大哥，这碗药我喂完了，他说比昨天的苦，但因为我喂，所以硬着头皮吃完了。你有糖吗？”
小翠翻了个白眼:“没，药苦那是因为今天加了点黄连，去火的，跟你喂不喂有什么关系？对了，郡主让你烧的热水呢？”
“哦，忘了！”朱吾能一拍脑门，慌忙起身往帐篷外跑，差点撞翻旁边的医药箱。
宁陵郡主扎完最后一针，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看着朱吾能跌跌撞撞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看着他这副毛毛躁躁的样子，有些想笑，想让他别来了，可不知怎的，看着他围着自己打转的模样，心里很是踏实，安心。
“郡主，您歇会儿吧，这剩下的几个轻伤兵我来处理就行。”小翠递过一块干净的帕子。
宁陵郡主接过擦了擦汗，刚要说话，就见朱吾能捧着一个冒热气的铜盆跑进来，裤脚还粘着草屑:“热水来了，温度刚好，我试过了。”
他说着就往宁陵郡主面前凑，想把铜盆递过去，却被小翠一把抢过:“姑爷放着吧，我来就行，您别烫着郡主。”
朱吾能悻悻收回手，眼睛却站在宁陵郡主身上。
他正低头翻看药书，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侧脸的轮廓在油灯下柔和的像幅画。
看着昏暗的灯光，他都想立马瞬移带着宁陵郡主回自己现代的家，也可以让她好好休息一晚。
可朱吾能也知道，现在是战时，这样做不行。
“那个……郡主，”他没话找话，“我帮你捶捶背，你看你忙了一天了，我的手法可好了，我娘我奶奶都夸过我。”
“不用。”宁陵郡主头也没抬，可脸却红了，指着药书上的图片，“小翠，你看这个穴位，等会儿给那边的伤兵按按，能缓解他的头痛。”
小翠凑过去细看，朱吾能也赶紧挤过来，脑袋几乎要挨着宁陵郡主的肩膀:“我也看看，这个我知道，这是太阳穴，对不对？我给我爷爷按过，他说舒服。”
这时，帐篷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个士兵抬着一副担架冲进来，担架上的伤兵捂着肚子，血顺着指缝往外涌，脸色惨白如纸。
“朱军医，快，王队长侦查时，不小心被鞑靼骑兵发现，肚子上中了二箭。”
宁郡主脸色一变，立刻迎上去:“快放榻上，小翠，准备手术器械，烈酒消毒！”
她语速极快，动作却有条不紊。
朱吾能看着那伤兵肚子上狰狞的伤口，胃里一阵翻腾，却还是强忍着站在旁边:“我能做什么？”
“按住他的腿。”宁郡主头也不抬，已经清洗好双手，穿上手术服，拿起手术刀。
朱吾能立刻扑过去，死死按住伤兵挣扎的双腿。
伤兵疼得嘶吼，力气大的像头牛，朱吾能和另一个人咬着牙使出全身的力气，才堪堪按住。
朱吾能看着宁愿郡主握手术刀的手，稳得一丝不抖，好像是行医多年的老医生，小心翼翼的清理伤口上的碎布和箭头。
“纱布！”
“来了！”小翠递上纱布。
“钳子！”
“在这！”
帐篷里只剩下伤兵的嘶吼，器械的碰撞声，还有宁陵郡主偶尔发出的指令。
朱吾能大气都不敢喘，前两天医治的基本都是轻伤的士兵，这么重的伤兵，还是第一次。
他只觉得怀里的人越来越沉，自己的脚肚子都在打颤，可他不敢松手，他知道，自己多一份力气，郡主就能少一分分心。
半个时辰后，当宁陵郡主用最后一根线缝合完伤口，站都站不稳了，直接瘫坐在地上，朱吾能发现，自己的后背都被汗浸湿，手心全是磨破的红痕。
他赶紧去扶宁陵郡主，“我没事。”宁郡主喘着气，摆了摆手，声音带着疲惫，却透着轻快，“箭头取出来了，没伤到内脏。”
伤兵已经昏睡过去，呼吸渐渐平稳。
朱吾能这才发现，自己胳膊酸得抬不起来，却咧开嘴笑了:“群主，你真厉害，比很多男外科医生都厉害。”
宁陵郡主被他逗笑，接过小翠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别胡说！我这点本事，都是跟我父王还有太医院的太医，还有小壑学的，他们都比我厉害。”
“不管怎样，你就是很厉害。”朱吾能凑到她面前，眼睛亮亮的，觉得自己的眼光很好，哪怕自己选了一个古人做老婆，也是上得厅堂，出得了厨房。
“你不知道？刚才你做手术的时候，那眼神，那手法，有多帅，多飒……”
“行了。”宁陵郡主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别过脸，“你也累了，去旁边歇会儿吧。”
“我不累。”朱吾能立刻挺直腰，“我去给你找点吃的，你肯定饿了。”
不等她拒绝，他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小翠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对宁陵郡主说:“郡主，姑爷对您是真上心。刚才他按住王队长的时候手都被抓出血了，怕影响您，愣是没吭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