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太后定定看着五皇子,目光深邃至极。
似是探究,似是打量,又好像是在看着什么陌生的东西,眼底复杂至极。
她目光从锐利到平静,又逐渐幽森,久久不曾言语。
就当五皇子以为他刚才所做的一切是不是无用时,那满是凌厉的眼神却又缓和了下来。
魏太后脸上怒色消散,沉着开口:“将你在北地做的那些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说出来,不准有任何隐瞒。”
五皇子脸上一喜,太后这是愿意帮他了?他没急着说话,又看向魏广荣,似是在等他表态。
魏广荣见状轻垂了下眼帘,遮掩住心中杀意,再抬眼时脸上已经平静下来:
“北地灾情已经爆发,想要挽回并不容易,魏家会尽力保你,前提是你别再做什么蠢事。”
五皇子连忙说道:“孙儿不敢。”
“孙儿这次已经得到了教训,从今往后定会听从外祖父和皇祖母的话,绝不敢再犯糊涂,也定不会擅自行事。”
魏广荣看他一眼:“最好如此。”
魏太后见二人表面似已“谈妥”,魏广荣显然也与她一样有了选择,她扭头朝着一旁说道:
“虞嬷嬷,让人送些热茶过来,再去取些伤药,别让五皇子伤了面皮。”
五皇子闻言心中一定,知道太后他们是选择了他。
虞嬷嬷在旁张了张嘴,看着满脸欣喜放松下来的五皇子,有些替自家主子不值。
可是她也明白,盛家的事不比其他。
北地灾情之事就算掀开,五皇子攀咬魏家,魏家这边也不是没办法应对,可盛家往事不同,一旦被再次掀起来,对魏家来说就不仅仅只是伤筋动骨那么简单了。
若非如此,太后娘娘绝不会忍了五皇子。
元辅也不会。
虞嬷嬷心里郁气,却也只是低头:“奴婢这就去。”
五皇子连忙低头:“皇祖母,今日之事是我的错,我不该忤逆您和外祖父,不过您放心,芮家子我已经命人好生看守了起来,盛家的事绝不会被人知晓。”
“孙儿和魏家一体,绝不会让魏家出事。”
魏太后闻言看了他一眼,淡声道:“你知道和魏家一体就好,哀家信你一回,只希望你别让哀家失望。”
五皇子连忙垂头:“孙儿一定不会。”
“行了,有什么进去坐着说吧。”
魏太后转身朝里走时,和魏广荣对视了一眼,二人目光交错而过,只一瞬就各自分开。
五皇子跟在魏太后身后,微弓着身子扶着她走到上首,丝毫没看到魏太后那冷漠至极的眼神。
而站在后面的看着他背影的魏广荣,眸子里也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
裴觎从宫中离开之后,就命人一直盯着寿安宫。
宫里的消息还没传出来,他就先行去了城西,替“重伤”的沈霜月安排府中防卫之事,顺便见一见刚从南地回京的谢家三爷谢言庆。
谢言庆是沈霜月遇袭之后才回京的,刚巧赶上了二皇子被皇城司的人带着“游街”的盛景,他早就知道沈霜月救了关君兰母子之事,心中本就感激。
更何况柳家那边安排他回京,虽是入中书,可却是最低等的官职,需要慢慢熬着资历,少说需要三、五年之后才能逐渐摸到实权。
可是回京之后他见过次辅陈乾,却突然得知他不知为何被调入了文华殿,成为御前行走之人,而且还是陛下钦点,就连陈乾都满是意外。
谢言庆原是不知道为何,可等见到裴觎,与他闲谈了几句后,就知道了原因。
桌上摆着棋盘,谢言庆看着裴觎:“裴侯爷为何帮我?”
裴觎淡声道:“不是帮你,只不过是谢礼而已。”
谢言庆愣了下,谢礼?
他有些疑惑,他早年就已经出京,可以说从未见过眼前这位朝中新贵的定远侯,与他更无半点交集,裴觎又谈何谢他?
谢言庆正想要问话,却突然看到裴觎目光落在外面,眼神满是温柔。
他顺着他视线看了过去,就见那边院中的丫鬟堆了几个雪人,沈霜月和关君兰瞧着那雪人低声说笑,而旁边的谢俞安也仰着小脸笑得开心。
他心中跳了下,惊讶道:“裴侯爷的谢礼,该不会是说的沈娘子?”
他回京之后,关君兰就将谢家发生的那些事情,仔仔细细的跟他说了一遍,其中自然也提到了谢老夫人给沈霜月下药的事情,他知道关君兰帮了沈霜月一回。
能当得起谢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一桩。
可是……
怎么会是沈霜月?!
他既是惊讶裴觎居然会因为沈霜月提携他,可更惊愕的是,眼前这位定远侯在他面前居然毫不掩饰对沈霜月的心思。
谢言庆虽然早从关君兰口中知道裴觎心慕沈霜月,可是他进京之后,分明听说裴觎相中了肃国公府的女娘,更要和那郑家娘子结亲。
以裴觎如今的权势,还有肃国公府在朝中的地位,要不是裴觎纵容,断不会传出这种流言。
反倒是沈霜月,外间从无她和裴觎半点消息,就算偶有提及二人往来,也从无人猜忌他们关系。
换句话说,裴觎十之八九,是有意想要遮掩他对沈霜月的心思,防着的无非是魏家和魏太后他们。
可是如今,他居然主动在他面前袒露。
谢言庆心中有些发紧,面上却不露声色:“我家夫人和沈娘子交好,若只是因为谢家的事,裴侯爷倒是误会了。”
“要不是沈娘子出手帮忙,安哥儿恐怕早就已经没命了,而且之前四年在谢家,沈娘子也对他们母子颇多照拂,就连后来分家的事情,若非她帮忙,恐怕也不会那般顺利。”
“我对沈娘子感激还来不及,当不起侯爷这份谢礼。”
谢言庆随意几句话,就直接划清和裴觎干系,言语之间虽然有推拒之意,但也的确是真心感激沈霜月。
他太清楚谢老夫人的为人,也知道谢家是什么样的狼窝虎穴。
若非如此,他当年也不会被逼弃武从文,远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