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骤然一滞,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
紧接着,是震彻云霄的轰鸣!
“轰——隆——!!”
六尊神威铁丸炮同时怒吼,炮口喷吐出长达数丈的橘红色火舌与滚滚浓烟,其声之巨,竟盖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让无数士卒瞬间失聪,耳中只剩下尖锐的嗡鸣。厚重的澜沧关城墙,在这恐怖的后坐力下,竟也微微震颤,积雪簌簌而下。
六枚重达数十斤的浑圆铁弹,裹挟着凡人无法理解的伟力,发出沉闷而令人心悸的呼啸,在空中划出六道肉眼可见的死亡轨迹,狠狠砸向北玄军最密集的步兵方阵!
一名北玄军的百夫长正挥舞着环首刀,声嘶力竭地呼喝着,催促士卒们保持阵型。下一刻,他只觉头顶一暗,一股恶风当头压下。他下意识地抬头,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一枚巨大的黑色铁球在他眼中急速放大!
他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叫,那枚铁弹便已轰然落地。
“嘭!”
一声闷响,仿佛巨灵神挥舞着无形的铁锤,狠狠砸在了地面上。那名百夫长连同他身周七八名士卒,瞬间被砸成一摊模糊的血肉泥浆,连完整的骨头都找不到一块。铁弹去势不衰,在坚硬的冻土上猛地弹起,又以惊人的速度向前翻滚跳跃,每一次落地,每一次弹起,都在密不透风的军阵中犁开一道血肉模糊的沟壑!
沿途的北玄士卒,无论是身披重甲的精锐,还是手持重盾的盾兵,在这恐怖的动能面前,都脆弱得如同草芥。
断裂的肢体、破碎的内脏、扭曲的兵刃……被铁弹碾过之处,只留下一地狼藉。
几乎是同一时刻,那三十余架火药床子弩也发出了它们独特的咆哮。
“嘣!噗——!”
伴随着一声声沉闷的爆响,三十余杆丈余长的弩枪,尾部带着火药助推的青色焰尾,以一种超越了骑兵冲刺的速度,撕裂风雪,狠狠扎入了北玄军的前阵。
“噗噗噗——!”
弩枪入肉的声音连绵不绝。其穿透力远超弓箭,往往能一连洞穿三四名士卒的身体,才力竭钉入泥土之中,箭羽兀自剧烈颤动。
一名北玄军什长眼睁睁看着一杆弩枪从自己右侧同袍的胸膛穿入,又从左侧同袍的后背穿出,那两名平日里与他称兄道弟的汉子,身体被这巨大的力量带着向后一仰,脸上还带着冲锋时的狰狞,便一同委顿在地,鲜血染红了彼此的衣甲。
只一轮齐射,北玄军的冲锋阵型前端,便被硬生生轰出了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缺口,死伤狼藉。
那些侥幸未死的士卒,被眼前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恐怖景象吓得魂飞魄散。
“妖法!是妖法!”
“天雷!这是天雷啊!”
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前军的士气瞬间跌入谷底,原本一往无前的攻势为之一滞,甚至出现了小范围的混乱与后退。
“不准退!后退者,斩!”
大帅旗下,陈渊通过千里镜目睹了这地狱般的一幕,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此刻已是一片煞白。
陈渊握着千里镜的手指骨节发白,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让他手足冰凉。
他终于明白,这才是李嗣业真正的底牌!这才是他敢于出关野战的底气!
但事已至此,已无退路!
“全军突击!给本帅冲上去!”陈渊扯着嗓子嘶吼,“用人命填!也要给本帅冲垮他们的阵线!骑兵!两翼包抄!杀了他们!”
在督战队的血腥弹压与将官的厉声呵斥下,心胆俱裂的北玄军再次被驱赶着向前。
他们如同被逼到绝路的野兽,眼中闪烁着疯狂与绝望之色,踩着同袍温热的尸体,冒着头顶呼啸而过的炮弹与弩枪,发起了更为惨烈的冲锋。
数千北玄骑兵分从两翼,试图迂回攻击李嗣业军阵的侧翼。然而,他们很快便发现,在阵前的平地上,不知何时已被挖出了无数道浅浅的沟壑和陷马坑,上面覆盖着薄雪,稍不注意便会马失前蹄。
而迎接他们的,是南荒军阵两翼早已严阵以待的弓弩手射出的密集箭雨。
在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之后,北玄军的步兵主力,终于冲破了火器交织的死亡地带,冲到了李嗣业军阵之前不足三十步的距离!
短兵相接,一触即发!
“杀!”一名北玄都尉双目赤红,一马当先,挥舞着钢刀,直扑南荒军的盾阵。
就在此时,李嗣业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陌刀。
“陌刀军!”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前阵,“向前!”
“吼!”
一直静立在盾阵之后的数百名钢铁巨汉,齐齐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
他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沉重步伐,越过前方的盾兵,如同一堵移动的钢铁城墙,迎向了潮水般涌来的北玄军。
雪亮的刀光,在阴沉的天空下连成一片,宛如死神挥下的镰刀阵!
“噗嗤——!”
李嗣业一马当先,他甚至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是一个简单而高效的当头直劈。
面前那名冲锋在前的北玄都尉,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他手中的钢刀与李嗣业的陌刀一触,便如朽木般断裂。
紧接着,那柄沉重的陌刀余势不衰,自他的头顶劈入,直贯胸腹,竟连人带甲,将他从中劈成了两半!滚烫的内脏与鲜血喷涌而出,将周围的雪地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
这血腥无比的一幕,只是一个开始。
数百把陌刀同时挥下!
在狭窄的正面战场上,陌刀那无与伦比的集团劈砍威力,被发挥到了极致!冲在最前面的北玄士卒,如同被卷入巨大钢铁磨盘的麦秆,被瞬间碾压、粉碎!他们的刀枪砍在陌刀军厚重的铠甲上,只能迸射出几点无力的火星,而陌刀每一次简洁的挥舞,都必然带起一片腥风血雨。
没有惨叫,甚至没有像样的抵抗。陌刀军所过之处,只留下一地的碎肉、断肢、残骸。他们甚至不需要刻意去寻找目标,只需保持着如墙推进的阵型,便能将一切敢于阻挡在他们面前的敌人,无情地斩杀、肢解!
北玄军的士气,在火器的远程轰击和陌刀军的近战屠戮之下,终于彻底崩溃了。
“魔鬼!他们是魔鬼!”
“跑啊!顶不住了!”
绝望的哭喊声中,开始有士兵扔下兵器,转身向后逃窜。恐慌如同瘟疫,迅速蔓延了整个北玄军阵。督战队的弹压,在全线溃败的洪流面前,显得那般苍白无力,甚至有溃兵将屠刀砍向了试图阻拦他们的军官。
陈渊面如死灰地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大军土崩瓦解。
自己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而陌生的战鼓声,如同催命的符咒,自他大军的侧后方,那片他之前命令周将军结阵防御的高地方向,骤然响起!
陈渊机械地转过头,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那片高地之上,一面绣着斗大“鞠”字的战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显得那般刺眼。
数千名身着黑色劲装的南荒士卒,正如同下山的猛虎,从侧后方狠狠地杀入了北玄军混乱的后阵之中,彻底截断了他们最后的退路!
鞠义!
是鞠义的兵马!
陈渊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终于明白,从始至终,自己都只是一个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小丑。长亭乡的口袋阵,不是他为李嗣业准备的,而是李嗣业和鞠义,为他精心准备的葬身之地!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陈渊口中喷出,他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从马背上直挺挺地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