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晏清扎紧蹀躞带,紧抓绳索,伸出一只脚,掂量一番。
脚底传来硬实的质感,索道纹丝不动,他这才放心,将双脚踏上,一步一步挪到另一头。
直至踏出索道,脚踩实地,他才大松口气,擦去满头大汗,稍作休憩。
环顾四下,忽见数块巨石,躺在半山腰处,层层叠叠,仿佛亘古存在。
这巨石之后,草木环绕之中,隐约现出一条小道,通往山洞之中,迎面吹来一阵清风,夹杂着脂粉香气。
徐晏清神色一动:“这顺天将军藏得倒深,可见是个谨慎的人。”
“我须得小心行事,以免触了霉头,英年早逝,那便不妙了。”
他松开腰带,整肃身形,施施然走进山洞之中。
一个时辰之后,便见他与一人携手,出了山洞,言笑晏晏。
“先生真乃神人,末将恨不能早些聆听教诲,以致蹉跎岁月,一事无成。”
这人一身薄甲,身高八尺,须发贲张,正是顺天将军,刘弼。
徐晏清笑道:“将军谬赞了。”
“若听我言,投效高郡公,必得重用。”
“来日,便是封侯拜相,亦不过小事一桩。”
刘弼忙不迭地点头:“郎君一席话,末将敢不听从?”
“借先生吉言,若能立一番事业,必不忘今日大恩。”
徐晏清谦逊道:“将军雄姿英发,武力超群,即便无我,亦能遇到他人指点迷津。”
刘弼摇头:“先生太过自谦。”
“不如与末将同去高郡公麾下效力,也好有个照应?”
徐晏清笑道:“将军盛情相邀,本不该辞。”
“奈何家中尚有老母,在梁泉城中,不得远游。”
“将军可先行一步,待我接来老母,必然前往。”
刘弼不疑有他,颔首道:“如此也好。”
“末将便在秦州,静候佳音。”
“望先生速来。”
“这是自然。”徐晏清郑重道,“我与将军甚为投契,愿来日同舟共济,不负此生。”
刘弼仰头大笑。
徐晏清蓦然提起一事:“我闻高将军礼贤下士,却军纪严格。”
“将军前去投效,不妨将洞中青壮、妇人放了,以免落人口实,反倒不美。”
“先生所言极是。”刘弼言听计从,朗声道,“将他们赶下山去,若敢毁谤半字,我必不相饶。”
“是!”一员小卒慌忙应下。
两人依依惜别,执手相送。
待徐晏清走远,刘弼沉声喝道:“传令,召集所有儿郎,随我去秦州,投靠高郡公。”
一胖汉拧眉,低声道:“将军,这徐晏清来历不明,怎能听信他一面之词?”
“不妨派人打听一番底细,再作定夺。”
刘弼不以为然:“先生一片真心为我着想,你何故疑心,说此谗言,究竟是何居心?”
“卑职不敢,将军饶命!”这胖汉闻言,砰一声跪下直磕头,一面自扇巴掌。
不一会儿,便见他双脸肿胀,仿佛一颗猪头。
刘弼摇头失笑:“起来吧,再有下次,饶不了你。”
“是是是!”胖汉一迭声道,“谢将军宽宏。”
一垂首,无人发现他满眼怨毒之色。
过不多时,数十个山匪,驱赶着百余青壮、妇人,战战兢兢出了山洞,往山下去了。
刘弼虽心有不舍,到底惦念着荣华富贵,不得不狠下心来,不再去看。
一转头,他策马扬鞭,率领五百袍泽,直奔秦州而去。
待他走后,山林之中,转出一人,年轻英俊,正是徐晏清。
“这人虽一时受我迷惑,然而,倘若高郡公欣然接纳,反倒不美。”
“我须得即刻赶往秦州,入高郡公帐下,知会一声,将这刘弼斩杀,告慰河池数乡百姓在天之灵。”
片刻后,白马一声嘶鸣,驮着主人绝尘而去。
……
却说高楷正于中军大帐端坐,筹划良策,忽一抬头,见东南方,有一黑一紫,两道云光飘来,不由吃了一惊。
“黑气为不祥之兆,这倒罢了。”
“这紫气为大贵之相,却似乎前来投我,倒是喜事一桩。”
想了想,他唤来段治玄,嘱咐道:“约莫一刻之后,必有贤才来投。”
“你可率千余轻骑,出营帐往东南十里处等候。”
“待人来,请至帐中见我。”
“是!”段治玄领命而去。
杨烨疑惑道:“主上,莫非这河池县,有贤才猛将前来投奔?”
高楷淡笑一声:“猛将没有,贤才倒有一人。”
“只是,要历经一番波折。”
杨烨若有所思。
帐外,段治玄率千余骑,依照吩咐,来至十里外勒马等候。
一刻钟后,果然见得前方烟尘滚滚,人喊马嘶,冲撞而来。
他定眼一观,却是五百余人,个个精悍,倒颇有一番勇力。
不过,那为首一将,头戴金盔,簪红缨,身披赤甲,一身紫色袍服猎猎飞舞,颇为张扬。
段治玄不由蹙眉:“这人,莫非便是主上口中贤才?”
然而,不知为何,他总觉事有不协。
正思量时,五百余骑速度不减,径直冲至五十步内,堪堪止步,扬起漫天尘土。
为首之将扬鞭喝道:“我乃顺天将军刘弼,你是何人,竟敢拦我去路?”
段治玄微微拧眉,拱手道:“末将段治玄,忝居高郡公麾下郎将,奉命在此等候大才。”
“哦?”刘弼面露喜色,大笑道,“不出先生所料,这高楷果然爱才,竟提早在此迎接,不错!”
“段治玄,我等前来投靠,你可在前领路。”
“请!”段治玄拱手一礼,率领千余骑让开一侧。
“倒是挺有眼色,怕是听闻我来,不敢无礼。”刘弼自鸣得意。
两拨人马扬鞭疾驰,不过片刻来至营寨之外。
段治玄翻身下马,正要引路,却见刘弼毫不停留,似要纵马闯入帐中,不由面色微变。
“刘将军,主上面前,怎可无礼?”
刘弼浑不在意:“高郡公怎会计较这点小事,你只管带路便是。”
“军营之中,自当军纪严明,便是主上,也以身作则。”段治玄正色道。
“刘将军须得下马步行,以免弓弩手将您当作敌人,万箭齐发。”
刘弼面露不喜,正要开口,却见麾下一人使个眼色。
他抬头望去,正见数十座了望台上,军士来回巡逻,弯弓引箭。
只能下马,不情不愿道:“若见高郡公,我必建言,革除这等陋习。”
段治玄蹙眉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