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的，众考生开始端坐得笔直，心脏开始怦怦跳。
很快，考卷发下来了。
陈延一看，确实只有一个策论题，而后就没了。
但一般这种策论题最少都要写一千字，这是最基本的。
不过，这个题目？
陈延内心惊讶不已。
不是，这废除三省制度已经摆到明面上来了！？
想了想，师父之前和自己讨论过的话题。
陈延大概也明白，这大概是他和太子殿下以及皇帝共同推进的。
但，朝中绝大部分官员都在反对这项制度改革。
毕竟，这牵涉到了自身的利益，怎么可能轻易就废除得了。
但，现在看来，这事儿已经摆放到了明面上，说明弘文帝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改变的。
想要高度集中中央集权，这些制度必须废除，当然，这自然也会牵扯到自家师父，毕竟，如今的他，是中书省的长官。
可，这事儿可是师父推进的，他自然不会在意这些。
这个话题很是敏感，但如今被放到明面上来，还出了题目给考生作答，说明弘文帝这是想要大家畅所欲言的。
陈延明白了这个意思，便也开始思索起来。
说实话，这个问题，其实在之前师父与他提及的时候，他就说过了自己的看法，但是那些都是很浅显的，两人并没有很深入的聊过。
但那时候，陈延便将这事儿放在了心里。
现场的众考生，不止陈延被今日殿试的策论题震惊到，基本上所有考生都很惊讶。
但惊讶过后，便是冷静下来，好生的思索皇帝出这道题目给他们的用意。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家都还未动笔。
良久，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开始动笔。
陈延也差不多思考完成，这才开始研墨在草纸上写起来。
众考生的反应被上首的弘文帝和太子殿下等人纳入眼中。
见大家开始动笔了，弘文帝开始走动起来了。
他一动，冯归等官员的目光便投向他，暗自观察着他的一切举动。
弘文帝走路的声音并没有刻意放缓，所以，他一动作，在场的众考生便都感知到了。
本来沉浸其中的不少考生这会儿都开始紧张起来了。
现场只有笔触碰纸张发出的“沙沙”声和众考生的呼吸声。
气氛凝重又严肃，不少考生的呼吸都粗重起来，才想起来的思路，瞬间断了。
弘文帝像是没感受到一般，继续“巡逻”。
心智不坚的考生见弘文帝越走越近，此刻手心里都已经冒了汗，但大部分即使紧张得停下了毛笔，可到底没有也没有做出过多的动作，就只是动作僵硬而已。
弘文帝挑眉，继续走。
完全不顾在场考生心里的紧张，就像是故意的一般。
当然，也有那么些心性上佳者，依旧从容的动笔书写着，仿佛什么也无法打扰他们的思路。
弘文帝最初只是慢悠悠的走，也未停下，但走了一圈后，他开始逐渐停下观看了。
停留在第一个考生面前的时候，该考生心惊胆战，但依然在动笔书写，只是手开始有些僵硬罢了。
本以为弘文帝马上就能离开，但万万没想到，停留了许久，都未走开。
该考生心理防线开始破了，手逐渐颤抖起来，但仍然强自镇定，深呼吸，开始蘸墨。
只这时候，弘文帝又凑近了些。
考生能清晰的感觉到弘文帝在看他书写的草纸。
心里下意识就是一慌，而后，蘸墨的手一抖，毛笔不停使唤，直接“啪塔”一声，掉落在地。
该考生：！！！
下意识抬头看向身旁人。
就见弘文帝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面上喜怒难辨。
身上还有一点他毛笔沾上的墨点。
考生大惊失色，忙不迭下意识就要跪地磕头求饶，但被弘文帝制止了。
考生动作被制止，硬生生愣在当场。
弘文帝将食指从唇边移开，从容的将地上的毛笔捡起来递给该考生。
考生立刻站起来战战兢兢的双手接过这个毛笔，想要说什么，但看到弘文帝制止的目光，便生生将那声感谢压了下去。
而后，弘文帝没再看该考生，施施然走了。
留下一脸懊恼又后怕的考生坐在该位置上发呆。
这边的一幕幕动静，在安静的考场中自然不小，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包括陈延这个原本沉浸在答题中的人。
看到这一幕，陈延只想说弘文帝真是恶趣味。
看来那位倒霉被他选中的考生想来是让他失望了。
不过，这和自己没多大关系，陈延继续埋头书写。
而现场诸位官员看着那位考生，再观察了一番弘文帝的神情，便也明白了，这位考生看来是废了。
名次绝对不会是一二甲，只能是三甲同进士了。
可惜了。
这位考生的名次。
瞧他的座位大概是九十多名，还是很有希望进入二甲的，这下子进入二甲的希望也没了。
但，即使这位考生这般惨，在场众官员也没有露出一丝不忍，反而不少都是漠然的态度。
毕竟，殿试嘛，筛选的都是心性上佳者进入前列，这抗压能力也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嘛！
光是被陛下注视注视就不行了，这样的考生怎堪大用？日后又能走到多远？
这都不用想的。
你以为弘文帝因着刚才的考生那般紧张就停下了脚步。
不，想多了。
他现在更加兴致勃勃了。
不过，目前他都是往后排名的座位走去。
时不时停留在一个考生面前，安静的注视良久。
如此这般，让那个驻足的四五个考生都紧张不已，但到底没有像最开始那位考生那般失态。
弘文帝还算是满意。
毕竟，头次面见天子，紧张一些再正常不过，但紧张归紧张，失态那就不好了。
很快，弘文帝来到纪溢之面前。
纪溢之感受到身旁压迫感十足的气息：“……”
手僵住两秒，而后内心土拨鼠尖叫。
夭寿啊！
陛下怎么注意到他这个小人物了啊！
内心尖叫归尖叫，想到刚才第一位考生的失态，纪溢之嘴唇紧抿，他可不能这样。
很快，深呼吸，沉下心来，他决定无视身旁这道强大的气息，毕竟，又不是没见过，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
调整好心态，他便开始继续动笔书写，越写越找到了感觉。
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错觉。
弘文帝低头看了看他答的题，眉宇间总算是有了些笑意。
而后，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他的座位号。
没站一会儿便也离开了。
啥时候离开的，纪溢之沉浸在答题中，完全没有注意到。
接着，弘文帝依旧乐此不疲“巡逻”。
从排名靠后巡逻到排名居中的，而后又巡逻到排名靠前的众考生。
其中，让好几个考生差点失态。
这边，看向自己着重关注的二十名以内的考生。
弘文帝态度明显严肃了不少。
不过。
“滋啦！”
一声刺耳的声响响彻整个太极殿，众考生下意识抬头看去，便见排名前二十的一个考生脸色煞白的站在弘文帝面前。
“陛……陛下，臣…臣失态了，臣……”
“坐下吧，别紧张。”弘文帝打断了面前考生的话，神色看不出喜怒，声音也柔和，但这般更加令人忐忑不安极了。
可，接触到陛下那幽深又难辨的目光，考生心如死灰的坐下。
他明白，自己在弘文帝面前没了好印象。
只是想到这里，他眼睛立刻便红了，心碎成了一片片，就像是他的前途，一片灰暗。
弘文帝走了。
众考生立刻低下头开始忙活自己的。
心中不由得为那位排名前二十的考生默哀。
可惜了，这么好的名次算是被他毁了。
陈延对此，不发一言，看了两眼，便埋头书写。
不过，很快，他便感受到自己身边多了一道难以忽视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