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没将倚罗的话放在心上，依旧端坐在那，完全就是一副随你便的样子，说出的话虽少，但每个字都能惹怒倚罗。
沈舟赶紧摁住倚罗：“师尊不是故意的，倚罗你就别计较了。”
倚罗瞟他一眼：“嫌我计较了是吧？”
沈舟立马摇头：“怎么可能？”
他靠近她，低声开口：“她这刚恢复一点记忆和灵力，真要和你打起来，可占不到好处，何况，你和她斗了这么多年，还不懂吗？就是嘴硬罢了。”
嘴硬？
倚罗的视线在瑶光身上流转了一圈。
确实，要说这天底下最嘴硬的人，一定就是瑶光。
而瑶光的神情似乎更冷了。
冥七觉得好笑，小舟儿还是过于年轻了，这低声些...难道就听不到了吗？
就连远处烤肉的孟玥都有点憋不住笑，四娘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看瑶光的眼神，有些难评。
见终于安抚好倚罗，沈舟也松了一口气。
夕灵，明棠，朵紫，萝兰，良辰和美景也都赶紧有眼色的凑了上来，开始下菜的下菜，伺候各家主子，而冥七爱酒居多，杯子里的酒喝完了就会自动添上。
四娘看得好奇，凑过去：“七七姐姐，你这酒还能自动添上呢？”
冥七：“嗯，身边有个小鬼跟着，想见见吗？”
四娘立马缩了回去：“那还是不要了。”
她在人间时也没见过鬼啊！
要是银龙在身边，一定会大声的告诉四娘，你早就见过了！可惜那个时候是凡人的身份和躯体，所以没发现，这个地府最大的鬼，都住你家好久了！
但...冥七这只鬼，还挺好看的。
四娘觉得，冥七的异瞳十分酷，尤其当冥七冷脸时，那双异瞳的颜色竟然会变得深邃。
真是又飒又好看。
而此时，沈舟也坐在了瑶光身侧，从桌上端了一碟糯米糕放在她面前。
“没想到你会出来，尝尝吧，味道甜糯可口，你应当会喜欢。”
瑶光拿起，轻轻咬了一口：“谢谢。”
虽然来了，但这语气也过于生疏冷淡。
沈舟不由得在心中微微叹气，但好歹是来了。
他为她夹了火锅的素菜：“凡间的食物，偶尔吃一吃，对身体也好。”
瑶光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他夹什么，她就吃什么。
沈舟也只能从瑶光吃多吃少来判断，她爱吃什么多一些。
但这样温馨的时刻，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
很快，瑶光就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
这么快？
沈舟一愣。
瑶光已经起身，朝着船尾走去。
沈舟只能硬着头皮站了起来，顶着各位夫人的眼神说了句：“我去去就来。”
沈舟很快就走了，而孟玥自然也回来了，浅浅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宗主什么都没说，也没给她一个眼神，但孟玥就是莫名的感觉到了一阵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让她下意识的想逃。
船尾。
瑶光面朝大海，背对着他，满头白发在身后飞舞，似要随风而去，让沈舟觉得，有这么一瞬，他抓不住这个人。
“师尊...”
“我要走了。”
两人同时开口。
沈舟的心却狠狠一颤，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当这一日，真的来了，他又难免心中堵得慌。
“寒毒...”他想留住她，但却也说不出别的。
瑶光道：“我压制寒毒数年，如今修为虽不似当年，却也能压制得了，不必担忧。”
沈舟的心微微一刺，他到底是没用了是吗？
瑶光回身，看向他，眼神复杂，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她说：“小舟，为师活了千百年，当一宗之主久了，心中想的都是天下大义为先，对于情爱之事，有些一窍不通。”
沈舟抬眸看她，眼中有几分欣喜，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却轻轻一笑，这一笑，很美。
她眼中似乎有光晕在闪烁：“若是还能回到在昆仑山上的日子，兴许为师也会学着，去怎样对一个爱人，而非是以师尊的身份。”
沈舟的心狠狠一动。
若能重来，兴许一切都不算太晚。
但...明明已经重新来过一次了不是吗？
她清透的嗓音响在他耳边：“这段日子，我总是时而清醒时而迷茫，我们的感情，就好像一片荒野，每当有谁想要开垦这片荒野时，才发现，荒野下的泥土早就腐烂了。”
沈舟站在那，只觉得浑身都有些冷。
她说：“小舟，我们，就到这吧。”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她已经沉溺在这份感情里太久了。
她也假装得太久了。
她刚欲走，沈舟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
于是，她为他驻足。
“师尊，我想知道，你是...”
“不敢爱我吗？”
瑶光藏在衣袖下的手指猛然攥起。
“上一世是这样，这一世也是这样，你总说修士当心系天下苍生，你说我也很重要，但只要一涉及到苍生，你总是先放弃我，一次又一次。”
“你为了所谓的公平，所谓的师徒关系，不肯看我的眼睛，不肯承认你也对我动情，总是自私的为我做所有的决定。”
他一步步的靠近她：“不会爱人，不会学吗？”
“无论灵力，炼丹，还是炼器，都是天下第一人的谢晚之，学着爱一个人，很难吗？”
瑶光唇瓣嗫喏，想说什么。
却又听他道：“不难，只是对比你的苍生，你的天下大道，爱人...可能就太微不足道了吧。”
他在她面前驻足，看着她那双漂亮的丹凤眼：“能回答我吗？师尊。”
瑶光只觉一阵阵的窒息感几乎将她整个人侵蚀。
不敢爱吗？
是...
她潜意识里，觉得这是不对的，所以一再逃避，试图担下所有的后果，最后却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
“不敢回答我吗？师尊。”他一步步逼问。
瑶光退无可退，终于闭上了眼，吐出一个字：“是。”
沈舟瞳孔微震，没想到，她真的会回答。
但这样的回答，又好像早就在意料之中。
他笑了，笑起来，给人一种苍凉悲切的感觉。
他一步步的靠近她，与她近在咫尺，此刻，却也一步步的后退，远离她，弯腰，行礼：
“既如此，弟子便不多留师尊了。”
“愿师尊此去，仙道通途，守得天下长治久安。”
瑶光的心再度狠狠颤了一下，终究是没再看他。
当她大步流星的跨过他身侧时，听到他的低声呢喃：“谢晚之，你真是个胆小鬼。”
她脚步微顿，却不曾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