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说的话，可能是假的？”张静怡闻言，呆滞的瞳孔聚焦了下。
孙爱偷偷瞥了方回一眼，之后扭过头，对张静怡笑了下。
“当然。”
“犯罪嫌疑人嘛，常会说些假话为自己开脱，已经屡见不鲜了。”
张静怡如释重负的笑了下，哭了出来，又紧紧抱住方回：“对不起，对不起，我……”
“没事。”方回轻轻亲她一下，缓声安慰。脸上带着笑容，心里却无端的紧张。
会是假的吗？
周兰说的话，真的有可能。
是假的？
可能性不大吧......
方回抱着张静怡，抬头，正对上孙爱和小王担忧的目光。
下午，两人收拾好行李，住到了林荫派出所里。
所长听说这个消息后，特意空出来一间屋子，把两张折叠床并在一起，暂时给方回和张静怡一个蜗居的小窝。
虽然能住，却肯定不方便。
眼下这种情形，有个住的地方就不错了，方回自然不会挑剔。
但他总觉得亏欠张静怡。
天气越来越冷了，她已经这样跟着他睡了一个星期了。
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呢？一天抓不到真凶，危险就一天不会消除。夜里，方回抱着熟睡的张静怡，出神的望着天花板。
良久，他做了个决定。
第二天上午，周潮升跟着队伍回到林荫，先去医院处理了下伤口。这次去h省抓人，在山林里，胳膊摔骨折了。
从孙爱口中，方回得知周潮升回来的消息，一早便在派出所门口等他。
中午饭点时，两人见了面。
周潮升的右胳膊，用一条带子吊在脖子上，眼底一大片熬夜熬出来的淤青，加上胡子拉碴，看上去憔悴了许多。
远远的见到方回，周潮升顿了顿脚步，才缓缓走到对方面前。
“你还好吗？”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说的话也一样。
一愣。
都摇摇头笑了起来。
方回敛住笑意，指了指周潮升的胳膊：“伤得很严重吗？”
“骨折，养两天就好。”周潮升并不在意，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沉默许久，才说，“你父母的事，孙爱都跟我说了……对不起。”
方回一怔：“为什么道歉？”
“之前的时候”，周潮升抿抿嘴，难以启齿，“你问过我两次，方大强……对，真名叫陈建树。你问我，陈建树跟我说过什么，我都没有跟你说。”
最让周潮升难堪的点在于，他不仅没和方回说，还一口咬定陈建树是好人。
结果......
方回摇摇头：“都过去了，你们也帮我很多。”
“那天在这里”，周潮升指了下派出所大门，道，“陈建树告诉我，他不是你亲生父亲，而是在你父亲在去世前，留下遗嘱托孤的人。”
“他给我看了那条短信……”周潮升一顿，问方回：“你知道‘短信’的事吗？”
“知道。”方回说。
周潮升点点头：“他给我看了那条短信，在你父亲的遗言里，你父亲说……”
尾音拖长了片刻，似乎是难以说出口，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低落。
许久，他叹了口气：“你父亲说，他们的死讯，如果能瞒住你，就尽量瞒住你，免得你接受不了，会想着做傻事。”
“......”
“他们很爱你。”周潮升拍拍方回的肩膀，见方回眼眶发红，便扭头往派出所里走。
“周警官。”方回回头，喊住周潮升。
周潮升一愣：“还有事吗？”
“我想”，方回顿了顿，下一秒，像是下定决心，“麻烦你一件事。”
“什么？”
“我没有理由再退缩了。”方回上前一步，随后压着声音，将自己从昨晚开始便萌生不断的想法，告诉了周潮升。
听完，周潮升瞪大眼睛：“你疯了？你，这很危险的！”
“我知道。”方回说，“但我要做。”
“......”
“我跟所长商量一下吧。”周潮升纠结道，“这么大的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
“多谢。”
方回宽慰一笑，目送着周潮升走远，随后回过头来淡淡望向天空。
时值11月，已入了冬，天是清亮的，云淡淡，风寒凉刺骨……他缓缓吐出一团白雾，神色如常，心中的那股恨意，却在这时增升至顶端。
突然，身后有人，轻轻抱住方回。熟悉的淡香味道传来。
方回没回头，握住张静怡的手。
“手这么凉，在想什么？”张静怡声音轻轻的问。
方回笑了下，没任何人发现，包括他自己在内，此时的这个笑容有多么扭曲。
他转过身，神色如常，揉揉张静怡的头：“我一定保护你的。”
“怎么突然说这个？”
“就”，方回停顿了下，拖着尾音说，“突然想说。”
张静怡没想太多，和方回一起回到屋里，瞬时被暖气包围。
找了个稍显清净的地方，她让方回坐好，之后张了张嘴，似乎是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此刻又全部噎住了。
方回这才反应过来，张静怡这次来找他，原来是有话要说。
他握住张静怡的手，轻声道：“想说什么？”
“就是想问问你。”
“什么？”
“如果。”张静怡侧过头，讷讷的说，“周兰的话全部是真的、如果那场车祸真的是你爸爸引起的，我们该怎么办？”
沉默了下，方回从口袋中拿出一包纸巾，轻轻塞进张静怡手里。
“不可能是真的，你不要多想。”
“你就这么笃定？”
“嗯。”
方回定定的说：“不可能是真的……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那我说说我的想法。”张静怡捏紧纸巾，“假设是真的，我们就分手。”
“......”
“你不要觉得我”，张静怡抹泪，继续说，“是什么不讲理的人。”
“我没办法跟自己杀父仇人的儿子在一起。”
“可能你不理解我。”
“但是......”
这件事，其中的恨，这么多年来，已经在张静怡心里生根发芽了。她还以为那一家人都死了，每个除夕夜还拍手称快。
可如果那家人还活着一个儿子，而这个儿子是方回的话……
对于方回，她恨不起来。
但心里有这么个疙瘩，她怎么可能，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跟方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