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还沉浸在美梦中的汪达是被外力摇醒的,他揉着眼睛,意识朦胧醒来。
是瑞文西斯将他晃醒的。
“怎么了吗,瑞文西斯。”
好奇怪。
瑞文西斯怎么坐在自己身边,她不是应该睡在麋鹿另一侧吗?
眼前的一切不再模糊,汪达发现瑞文西斯面上除了着急,还有种难言的无奈。
“汪达。李时雨发烧了,高烧,谁也叫不醒他,季阿娜猜测他昏过去了。”
什么?!
听见李时雨身体出现问题,汪达一个鲤鱼打挺,立马坐了起来。
他这才发现瑞文西斯和季阿娜都围着李时雨,自己似乎被瑞文西斯推到麋鹿睡觉的位置上了。
汪达赶紧跪坐来到李时雨身边。
正如瑞文西斯说的,李时雨高烧。
脸颊红的不像话,不是二十四那种自带的天然红霞,而是不正常的充血的红,除了脸颊,其他地方都是苍白一片,完全没了血色,仿佛下一秒就会失去呼吸。
情况很紧急。
怎么回事?!
汪达将手背贴上李时雨的额头。
好烫!
“怎么好好的,说发烧就发烧了。”汪达小声呼唤,晃着李时雨,“时雨,你还清醒吗。”
“没用的,汪达。”
季阿娜坐在李时雨另一侧,也就是汪达和瑞文西斯对面,轻轻摇头道:“李时雨昨天受伤面积太大,无法及时清理完全部伤口,再加上他没有好好休息一直在劳动,汗水渗进伤口导致红肿发炎。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引起的高烧。”
果然没好好休息!
汪达着急。
昨天就应该劝他好好去休息。
季阿娜:“我刚才检查了除后背以外的所有伤口,都没有大碍。因此我想应该是引起高烧的原因来自后背。现在我需要你搭把手,汪达,和我配合让李时雨翻个身,让他面朝地面,我们要把他背上的纱布全部拆开。”
“好。”
麋鹿在季阿娜给李时雨检查时已经惴惴不安的和普普布布出门了,他们要做今天份额的工作。
瑞文西斯见这里似乎没有自己什么事了,继续待在这里也只能干着急,完全帮不上什么忙,在季阿娜默许下也离开参与自己的工作去。
这里有季阿娜在,李时雨不会有事。
瑞文西斯现在要做的就是相信同伴。
将李时雨小心翻过来,中途动作这么大,李时雨也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一个任人拿捏的布偶娃娃。
两人合力将他的衣服扒下。
手上捏着衣服,汪达发现这件衣服完全湿透了。
很难想象李时雨这晚究竟流了多少汗水。
是热的,还是痛的?
将纱布缓缓拆开。
纱布之下,除了和昨天一模一样千疮百孔的伤口,上面还覆盖着许多黄白色的恶心黏糊液体,像怪物的唾液,这些粘液有股腐肉发酵的臭味,大片大片地渗进纱布。
“伤口化脓。”季阿娜皱眉,将取下的纱布丢在一边,“得赶紧清理。”
汪达离药品最近,他将所有东西拿来。
季阿娜:“李时雨这种情况不能用清水,可能会继续引发感染,汪达,我们只能用酒精慢慢擦拭。”
玻璃瓶中的酒精浸透新的干净纱布,季阿娜忍着生理恶心,俯下身仔细擦拭。
汪达照着季阿娜的动作,在另一边小心擦拭着。
“如果不及时清理,李时雨很有可能会死。”
季阿娜冷不丁的这句话把汪达吓到了。
汪达停手:“会死?”
季阿娜摇头:“不好说,汪达,你们寻常人类身体没有我们精灵强大,确实会因为这种伤口死掉。一个小小的割口也会成为能够致命的因素。”
曾经汪达听过同镇有人拿镰刀割草结果不小心给自己腿上割出一道口子,最后不治身亡的事情。
心情沉重。
李时雨如果不及时处理也会这样吗。
两人前前后后用了很多干净纱布,使用了整整一瓶酒精,终于将李时雨的背部清理干净。
白皙的背部很多处皮肉外翻,血红色的伤口连成一片。
盛放的血玫瑰……
可怖,脆弱,随时都会流逝。
昨天他到底是怎么忍受过来的啊。
汪达咬紧牙关,悔恨昨天的自己见到李时雨后没有坚定自己的立场让他赶紧去休息。
如果李时雨没出这么多汗,如果他没有为了村庄忙前忙后,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这场可能致命的病痛。
用酒精擦拭伤口时,李时雨没有一点反应,昨天酒精一碰到他就小小声呜咽。
他真是没有清醒的意识了。
季阿娜取出一个小瓶子,这是之前在魔法师之家买的,价格极其昂贵的治疗外伤药粉末,非紧急情况是不会拿出来。
她将粉末均匀洒在李时雨背部。
在汪达辅佐下,季阿娜翻出新的纱布,两人将李时雨处理好的伤口重新包好。
做完一切紧急处理,季阿娜沉重站起:“今天李时雨不能穿衣服,这些包裹在他身体上的纱布已经够厚了,穿上衣服伤口不透气,还会闷出汗。”
汪达急切询问:“之后还会受伤吗?”
比如流汗。
季阿娜摇头:“不清楚。但现在李时雨高烧不退,得有个人留下照看他。”
低头,季阿娜俯视汪达。
人选不言而喻。
“中午我和瑞文西斯给你把饭送过来,汪达,你留下照顾李时雨,别忘了你也是伤员,我担心你过度劳动也出现李时雨这种症状。我们已经没有多少药物了。”
刚才那瓶昂贵的粉末全部撒到了李时雨背上。
汪达皱眉,思索片刻点头。
嘱咐完,季阿娜也出门了。
有很多工作等着她,没有时间逗留。
现在的李时雨趴在草垫上,季阿娜贴心的将李时雨背包里的厚褥子垫在他的身下,这样会让他趴的舒服一些。
一个木盆装满水放在门口,这是瑞文西斯用魔法召唤出来的,季阿娜提醒汪达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给李时雨用清水擦擦汗,降温的同时也防止他的体温过高流出汗水再次进入伤口。
怎么就突然发高烧了呢。
季阿娜走了好一会儿了,汪达都还没从李时雨发烧和刚才惨烈的伤口中缓过神。
跪坐令膝盖很难受,汪达换成盘腿坐。
他摸着李时雨右臂手肘处感受他的体温,确保任何突发情况都能及时反应过来。
“李时雨,昨天你怎么就不好好休息呢。”
没有人,汪达开始自言自语。
“我看你的整个后背全烂了。身体底子本来就差,温度骤变都会让你感冒,怎么就非要逞强和我们一起做事情,时雨,我感觉你好像总是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可你的身体没有我这么强健啊……”
汪达在心中回忆昨天一系列细节。
他想从那些自己没有察觉出的细节中看出李时雨身体的端倪。
沉默很久。
怀表被李时雨放在一侧,汪达思考时注意到,越过李时雨身体,打开这个他送给李时雨的怀表。
上午十点。
该给李时雨擦擦身体了。
起身,汪达在水盆里拧干手帕,重新坐回来给李时雨擦汗。
似乎李时雨的面色比之前好了许多。
摸摸额头。
没有那么烫了。
心理作用吗?
至少李时雨的身体在慢慢好转,没有到不可挽回,像季阿娜说的“会死”的地步。
对吧?
放回手帕,汪达宛如一尊木头雕像,坐在李时雨身边发呆。
回忆完所有的细节,他都没有抓到李时雨展现的身体异常。
你总是隐瞒的这么好。
还是怪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将李时雨劝回去休息。
自责没有用,又不是自己越自责李时雨就会越有概率醒来。汪达重重地叹息一声。不如和李时雨说话吧,季阿娜不也说了他只是意识不清醒,又不是没有意识。
“时雨,我昨晚做了一个很好很好的梦,我梦到我们捕获了一条村庄这么大的鲸鱼……”
接着,汪达旁若无人地把自己的梦完完整整叙述一遍。
哪怕李时雨现在听不见,哪怕听见了他的脑子也是不清醒的听完就忘,汪达也固执地讲述着这个光怪陆离的梦。
汪达知道李时雨喜欢各种各样的故事。
尽管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也一定会喜欢的吧。
忘记就忘记,至少这是李时雨喜欢的东西。
这个梦很快讲完。
李时雨还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汪达感觉很可惜:“如果这个梦是真的该多好,这样弗维坎纳茨的村民们活的也会很开心。但是河里怎么会有生活在大海里的鲸鱼,这完全不可能,你说是吧,时雨。”
在汪达看不见的角度,李时雨眼皮抬了抬。
睁开。
露出初生小鹿般黑碌碌的双眼。
“汪达,你这是什么,奇怪的梦……”
虚弱的声音。
弱不可闻。
和上次在魔王堡一样,吊着一口气说话的感觉。
汪达没听清,但这个屋子里只有他和李时雨两人,他知道另一道奇怪的声音一定是李时雨。
醒了吗!?
汪达惊喜对上李时雨的眼睛。
他心有余悸地赶紧坐到李时雨左侧——李时雨脑袋偏向左边——生怕漏掉他说话的声音。
“时雨?!”
“嗯……”
还是听不清。
汪达俯身,耳朵凑近李时雨的嘴前:“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嗯。”
“不是,上一句,你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李时雨意识模糊,思索一会儿:“我也记不得了……”
好吧。
但至少李时雨醒了!
这是个极好的消息,不是吗?!
汪达用手背摸摸他的额头。
真的没那么烫了,在退烧,一切都在转好。
“怎么样,时雨,你现在感觉自己的身体怎么样。”
“脑袋很晕,没力气,背上很痛,只想睡觉……”
“睡吧,时雨,你放心睡,我看着你。”
汪达挺起身子。
他原本想帅气地抱胸,摆出一个不让李时雨担心的姿势,让他安心。
却不小心一个用力,刚好碰到手臂上的伤口。
那一瞬间,汪达全身的痛觉神经都在哀嚎,他咬紧牙关才没有让自己惨叫出声。
“哈……”
李时雨眼前其实是看不真切的,但也迷糊且清楚地看见汪达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行为,忍不住出声嘲笑他。
他心善提醒:“小心点,汪达……别碰到,伤口。”
“嗷——”
既然李时雨看见了,汪达终是哀嚎出声。
“对了,时雨。”汪达想将之前的状况告诉给李时雨,“是季阿娜和瑞文西斯知道你高烧,季阿娜和我发现你背部伤口流脓,你根本不知道,拆开纱布看到你的背我都快吓傻了,不过我们已经给你处理完了,季阿娜嘱咐你不能穿衣服,会闷着伤口,不能乱动,好好养伤。”
李时雨叹息:“这么严重。”
“而且我刚才摸你脱下来的衣服,湿透了,全是汗水!都能挤出水,时雨,你今天不能乱动。”
这句话,汪达的语气有些带着些许不满。
“知道了,我今天不乱动……”
想动也动不了,连说话都竭尽全力。
李时雨推测:“应该我没有在七点,准时起床,季阿娜发现,我没醒来,检查察觉到我发烧……真厉害……”
“毕竟是我们队伍的‘妈妈’嘛!”
汪达自信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