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人...饶...”
嘭。
黑雾聚拢。
将黑骨郡主整个包裹。
再散开。
她便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堆衣物落地。
安珞摔落在地。
黑雾好似得了大补。
开始骚动起来。
欲要朝着安珞也浸染而去。
却不想安珞体内也飘散出一缕同源的黑雾。
将其吓退。
过了一会，实在是寻不到什么活物，满室的黑雾齐齐朝着第五凌云汇聚而去。
她那依旧挂着肉块骨片的脖颈开始快速蠕动起来。
不多时。
便又长出一个脑袋。
但不是她的脑袋。
而是那位黑骨郡主的脑袋。
面容一阵扭曲。
这才化作她本人的脸。
第五凌云微微失神。
过了许久，眼中才恢复光彩。
四下看了看。
眼里流露出疑惑愕然。
“这是...发生了什么？”
“这次竟复原得这么快？”
她以往多重的伤都受过，不是被人砍了脑袋，就是被人打成肉酱。
至少这种被人一拳头打碎脑袋的伤势，需要大半年才能活过来。
也就多亏了这死而复生的能力，不然以她那仇恨体质，刚出生就死掉了。
根本活不到今日。
只是从未像现在这般恢复得这么快。
还有...那黑骨郡主呢？
刚刚发生了什么？
地上竟只剩下对方的衣物。
看样子也就过了半刻钟而已。
回过神来。
她目光紧紧落在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安珞身上。
连忙跑过去。
将他抱在怀里。
“安珞...你没事吧？”
“...”
安珞没有回应。
只是瞪着那无神的眼。
第五凌云抿了抿嘴。
胸口发闷，酸涩难忍。
“这...”
“刚刚那黑骨郡主说的。”
“安珞已经灵魂破碎了？”
“所以才会变成这般模样？”
“竟变成这般呆傻模样了。”
“只是不知要如何复原呢？”
“或是还能不能复原呢？”
“...”
“不对...”
“现在不是担忧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如何逃出去。”
她背起安珞，把黑骨郡主那身金贵的衣物捡起，塞到怀里。
走到屋外。
心中抹上一抹阴霾。
这郡主府。
她一个人潜伏进来，都费了老鼻子力气。
再带着安珞出去，怎么可能躲得过外边森严的守卫？
她不由得犯起了难。
可走了两步。
忽的心有所感。
却将安珞放下。
心念一动。
一阵黑雾飘起。
她身型变换。
原本娇小的身躯猛地拔高。
身长八尺，
面容也变成了黑骨郡主的面容。
她面带惊愕。
“我什么时候，竟有了这种能力？”
“简直是...”
“不可思议！”
“不过现在却能大摇大摆的带着安珞出去了！”
她将怀中原本属于黑骨郡主的衣物穿上，所有配饰都佩戴好。
再次背起安珞。
就这么正大光明的走出院门。
'嘿...变成这黑骨郡主的模样，体力竟也增长了这么多。'
“唔...”
“郡主大人！”
一位头长魔角的女子飘然而来。
第五凌云不认识对方，只是冷漠的点点头。
“郡主大人怎么出来了？”
“难道玩的不尽兴？”
这女子面带疑惑，看了眼第五凌云背后的安珞。
“带着他出去走走。”
“哦~”
女子恍然大悟一副我懂的意思。
“原是郡主要带着这小郎君出去玩吗？”
“要奴婢给您安排马车吗？”
“带软垫的那种。”
“马车...快去安排吧。”
“不过不需要马夫。”
“是，奴婢遵命。”
这女子退去。
第五凌云点点头。
她心中隐隐有预感。
自己变成这般模样并非永久。
到时间还是要变回来的。
自然不会久留。
只是这一出去。
她和安珞必定要远去。
如果能有辆马车，会方便许多。
不多时。
那女子便亲自驾着一辆马车过来。
“郡主，奴婢送您到大门。”
“已经和城门处打过招呼了。”
“您若要出城去玩，他们见到您的马车会放行。”
“嗯，不错。”
第五凌云夸奖了句。
带着安珞登车。
一直出了大门。
便自己手法生疏的驾着马车往城外赶去。
“啧...还是咱们郡主会玩儿。”
“外边荒郊野岭，那才叫刺激。”
“闭嘴！你们疯了？敢私议郡主的房中事？”
“不怕死的可以继续说！”
................................................................
无穷高处。
无数黑雾汇聚的尽头。
三千魔神端坐，恶风呼啸，哭嚎成林。
其中一尊三头六臂，通体漆黑，呈忿怒状的魔神忽的睁开眼。
“怎么了？忿无？”
“竟让你惊醒了？”
身旁，独臂独眼的魔神面露好奇。
“我那唯一的血裔死了。”
“哦？你那个最宝贵的女儿？”
“倒也奇怪，何人敢杀你忿无的女儿？”
“算不出来，无声无息便消失了，还能有谁。”
“这...”
独眼独臂的魔神神色一变。
“你是说？”
“无非至尊而已。”
“死了便死了吧。”
“能让至尊被动出手，必是冲撞了至尊。”
“区区一个无关紧要的血裔，比不得至尊的大业。”
名为忿无的魔神一脸淡漠道。
“那倒也是。”
“不过却要恭喜你。”
“至尊这次转世成功后，便是你忿无带着七十二位魔神去恭迎。”
“必能得了大好处。”
“又能更进一步了。”
“好处且不说，但这是我身为至尊尊下的荣耀。”
忿无傲然。
“对了。”
“至尊转世之事。”
“光州那边怕是已经察觉。”
“定会和以往一样，有所异动。”
“那边情况如何了？”
“嘿！”
“一条死到临头的老狗，又能如何？”
“有兄弟们防着呢。”
“可就放心吧。”
“必不会出错的。”
“嗯。”
“让他们看紧些。”
“至尊大人最关键的一次转世。”
“可万万不能出了差错。”
“否则吾等也要跟着陨落。”
“知道了，知道了。”
“再过上几年。”
“本尊亲自去坐镇，你能放心了吧？”
“嗯。”
忿无闭上眼。
刮骨黑风呼啸。
祂如同一尊泥塑的神像。
不再动弹。
.......................................................
看着便富丽堂皇的马车停在泥泞不堪的路边。
连绵几日的大雨已经停下。
天上刚刚出了太阳。
四下无人。
第五凌云坐在车外。
神色有些萎靡。
毕竟生怕被抓回黑骨城，没日没夜跑了三四天。
怎么可能不累？
“唉。”
她轻轻叹了口气。
如今倒是有个好消息。
不知为何。
她似乎多了项天赋。
能够变作那位黑骨郡主的模样。
虽然依旧改变不了她被人敌视的结果。
可战斗力起码是有了。
黑骨郡主是高贵的魔裔。
即便没有魔神那般飞天遁地之能。
在力量和速度方面也远超人属。
至少杀一杀流民是够的。
第五凌云站起身。
推开车帘，往里走去。
软榻上正躺着一少年。
醒着。
瞪着一双无神的眼。
她如今最忧愁的反而是这孩子。
他似乎没有神智了。
一切只剩下本能。
怎么唤对方都没有反应。
她来到榻上。
安珞本能般的将她抱住。
温热的鼻息透过布料打在她的皮肤上。
第五凌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眸光更是黯淡了几分。
“你说你笨不笨。”
“我本来就是不死的。”
“你捅我一刀又能怎么样呢？”
“非要去反抗。”
“把你自己弄成这个模样。”
“何必呢？”
“值得吗？”
“分明我已经把你卖掉了。”
“还要为我付出到这种程度？”
“现在倒好。”
“我却更加不能心安理得的把你丢下了。”
“难道这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吗？”
她捏了捏他的鼻子。
却被他张口咬住手指。
第五凌云身子一僵。
却不忍心把手指抽回。
她如今才明白。
原来这孩子傻是傻了点。
可说的话全都是真的。
原来他真的可以为了自己付出所有。
哪怕是被自己卖掉了，都没有怨恨自己。
哪怕是把自己变成呆傻，也不愿意伤害自己。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第五凌云出生至今。
所有人都敌视她。
想要杀死她。
可唯独他。
这般珍视自己。
第五凌云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但也不得不珍视这样的情感。
只可惜...
她的珍视来的太晚了点。
她习惯性的视人命如草芥。
习惯性的把自己能把握住的一切东西都当成工具。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
她已经把自己在这世上感受到的唯一的温暖给丢弃了。
哪怕是如今再捡回来。
也是破破烂烂。
难以修补。
“安珞...”
“对不起啦。”
“都怪我的。”
“是我太贪心了。”
“我现在才意识到。”
“可是我没有办法了。”
“已经晚了。”
第五凌云眼眶有些泛红。
她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安珞只是看着她。
没有任何反应。
眼里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就像是一具木偶。
见到此番场景。
第五凌云仿佛胸口受了重击。
远比黑骨郡主打在她胸膛的那一击要更加疼痛。
“对不起啊。”
她慢慢俯下身子。
在他脸颊处亲了亲。
似真似幻。
一抹黑雾从她嘴里飘散而出，汇入安珞眉心。
她仿佛在这一瞬间，看到这孩子眼中闪过一道微弱的光芒。
整个人为之一愣。
“等等...”
“刚刚那是...”
“刚刚是有反应了？”
她眼里写着惊喜。
忍不住又亲了他一口。
不是错觉。
又有黑雾飘出。
汇入安珞眉心，他眼底真的再次浮现一抹神采。
“这...”
“这太好了！”
她激动得又亲了一口。
同样的场景再次上演。
只是在第四次尝试的时候。
才没了反应。
“咦？”
“怎么没了？”
第五凌云情绪复又低落下来。
百思不得其解。
“是因为我身上那种奇特的黑雾吗？”
“可是我控制不了。”
“不过好歹有法子了。”
“不必干着急。”
“之后多多研究的。”
她只能暂时按下心中的急切。
现在真不是操心这个的时候。
此处距离黑骨城也不过二三百里。
得再远些。
至少两人要先安顿下来。
而且。
马车大概率的不能用了。
且不说前方的道路已经彻底年久失修。
马车的马儿也承受不住了。
往后的路。
便得步行了。
今日再修整一番。
等会便要上路。
怀揣着忐忑又激动的情绪。
第五凌云把安珞紧紧搂在怀里。
沉沉睡去。
日头西移。
第五凌云神清气爽的醒来。
已然是下午。
她第一时间看向怀里。
安珞还在。
心里多了一丝安定。
只是那无神的眼格外扎眼。
再也没有醒来时候一声甜腻腻的阿姊了。
她心中刺痛。
伸手将他拉起来。
给他穿戴好衣物。
随后化作黑骨郡主的模样。
将他抱在怀里。
跳下马车。
沿着道路往前走去。
荒无人烟的小道旁。
便出现一奇特景象。
一身长八尺衣着华贵的女子抱着一不过十岁的孩子前行。
像是母亲抱着孩子，又像是姐姐抱着弟弟。
没过多久。
第五凌云隐入路旁的树林中。
不比一个人。
她还带着安珞。
得完全保障安全才是。
日升月落。
不知是走了四日还是五日。
这日，第五凌云牵着安珞的手。
来到了一处山清水秀之地。
正是一处并无什么人迹的山谷。
却有一方不算大的泉眼。
一条不过刚及膝盖的溪水从泉眼处流出。
溪水旁正好是一处平整的地块。
可谓是绿水长流，青山环抱。
第五凌云扯了扯安珞。
“安珞。”
“我们在此处就在此处住下好不好？”
安珞看着她。
没说话。
第五凌云则亲了他脸颊一口。
也不期待他说话了。
这几日，她算是总结出来一个规律。
每天亲他的前三次，都会有一缕黑雾从自己身体里冒出，涌入他的体内。
他的状态也会缓慢恢复一分。
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完全恢复了。
就算需要用很久...第五凌云也是等得起的。
“那我们就选这吧。”
“安珞，你可要快快好起来呀。”
她附在安珞耳边，轻声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