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一的伤在胸口正中,他是不能端坐着的。
白孟妤刚才安置他的时候,也是有意让信一斜靠在沙发靠背上。
这就让他现在落的那一滴泪,能够沿着面颊蜿蜒的滚落。
经过鼻梁,凝聚在鼻尖,缓慢汇聚成一颗黄豆大小的水滴。
在吧嗒一声的砸下去,落在锁骨上。
临时偷跑出来尚未换下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有一丝脆弱的美感,领口大敞,还能隐约望见一些绷带的边缘。
在这么多人面前落泪,信一似乎也反应过来,这是一件让人羞怯的事情。
他抬起手腕,遮掩住自己微红的眼眶。
梁俊义有点坐不住了,他从沙发上半撑起身体:“信一,你怎么了?医院让你住的不舒服吗?”
他刚抬起来的屁股,就被tiger压了下去。
还问怎么了?
人家费尽心思抢你女朋友呢,你说怎么了?
tiger算是看出来了,现在能坐在这里登堂入室的两个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就他身边这一个憨包。
他正思考着要怎么帮梁俊义把男朋友的位置坐得稳稳当当,那边的信一便趁着白孟妤赶去为他擦泪的时机,轻柔的抓住了她的手。
一双哭过的眼睛,水盈盈的望向白孟妤,眸光闪烁,自下而上地看着她,眼睛里溢满了自责与卑微。
连开口说话的声音,都是带着不确定的:“妹妹……我知道我给你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可我总是不安心……
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那么空、那么黑,我没有办法不多想……想你曾经跟我说的话,胸口痛的睡不着觉。那好像不只是身体上的疼痛,过去发生的一切对于我来说像,一场噩梦,勉强睡去也总是惊醒……怕你还恨我、讨厌我。”
“妹妹……”信一将脸颊贴在白孟妤的掌心。
他这段时间的脸颊愈发消瘦了,已经可以摸出骨感。
更有源源不断的泪珠落下来,打湿白孟妤的掌心。
“我总想来问你,我……还可以做你哥哥吗?”
白孟妤就这样捧着信一的脸颊,为他擦泪:“在养病的人,怎么可以想这么多呢?”
梁俊义现在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信一现在使用的姿势,是他平常对白孟妤撒娇,最常用的那招小狗乞怜式啊!
白孟妤最吃这套了。
而且信一使得比他更加得心应手,一点都看不出来做作的痕迹。
旁边的王九对这种行径嗤之以鼻,阴阳怪气的学着信一的语气:“病~房~那~么~黑~你不会开灯啊?在城寨那种八百年见不到一次太阳的蚂蚁窝住着,居然养出来一位怕黑的娇少爷呀,嘿~这可真神奇。”
长了个狐狸样儿,红个眼眶子就想勾搭他老婆。
白孟妤在王九怀里才粘了一下,就赶着去哄信一,把王九气的直撇嘴。
不让动手,他动动嘴总行了吧?
白孟妤才扭头“啧”了王九一声。
信一就立刻牵着她的手,回望过去,连眼泪都不许她再擦了。
那双眼睛被泪水浸得,像琉璃:“你先回答我好不好?妹妹,你说了,我立刻就走。妹妹……”
信一还仰躺在沙发上。
明明现在两只手都被握住的,是白孟妤。
她怕扯了信一的伤口,所以并没有做反抗。
可现在的情景看来,信一倒更像是那个张开双臂,任人鱼肉的人。
白孟妤只能弯下腰,亲了亲他的眼睛。
尚未落下的泪滴,就这样被她含进口中。
“你叫我妹妹,我应了呀。其他的就别想了,好吗?”
现在轮到tiger和王九一起“啧”了。
王九哼了一声,把头扭开了,眼不见心不烦,气得直抖腿。
tiger抬手把自己的墨镜摘了下来,放进胸前的口袋里。
这是他平常在架势堂严肃处理事情前的习惯性动作。
这坏小孩……也不避人了,正经男朋友还在这儿呢,居然就敢对别的男人下嘴了。
tiger清了清嗓子,又松了松领口,将那边已经开始深情对视的两个人叫停:“小妤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赶紧把信一送回医院去,他的情况并不适合在外面久留。还有就是……请一些无关人员离开,我应该以长辈的身份跟你好好谈一谈。”
把信一送走,梁俊义这个正牌男朋友留在这儿,那还能称作无关人员的就只会是……
tiger灰白的那只假眼已经锁定了王九。
王九哼笑一声,翘起脚来踮起了二郎腿,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说我呀,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