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错过了两次。
一次是在姜晚当初找上他时,他冷眼旁观,任由她挣扎、狼狈、咬着牙不肯吭声。
一次是在手里捏着这份婚书时,他嫌弃至极,甚至不惜亲自前往遥洲,当着孟老爷子的面提出退婚,解除当年的约定。
是他明白的太晚了。
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
祈遇死死盯着手里的婚书,几乎要把上面的字盯出一个窟窿来,俊美而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逐渐浮现出几分偏执。
明明就是上天捉弄。
他去孟家退婚本来就是为了姜晚,结果谁又知道姜晚竟然是孟家的血脉?
这不是捉弄是什么?
明明他才是最名正言顺的那一个。
现在,他只是想要把错误的结果拨正,这不过分吧?
祈遇收起婚书,转身时对着自己的手下吩咐道,“去准备一些东西。”
“家主您说。”手下恭恭敬敬地弯腰,已经做好了记录的准备,“是什么东西?”
祈遇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聘礼。”
……
楼上,孟老爷子本来还在心疼姜晚就住在这样一个地方,小楼破旧,地段偏僻就不说了,这上下甚至连个电梯都没有。
他的心肝儿怕是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但进门之后,里面的面积虽然不大,但五脏俱全,该有的家具和布置都有,并且打扫得干干净净,在暖色的灯光映衬下,竟还有些温馨。
当然,孟老爷子不会知道,姜晚最初住进来时这里是什么模样。
属于她的物品很少,四处空空荡荡,冰冷,空旷,毫无人气。
像是要随时抽身离去。
和现在天差地别。
其他东西都是裴烬一样样添的,厨房台面上的那台咖啡机,前几个月新换的沙发和床,里外焕然一新的灯盏,地上铺就的那一层地毯。
窗台那一束迎风盛放的花。
以及其他的零零碎碎,从吃饭的碗碟到冰箱里空运而来的新鲜食材,再到卧室里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两个衣柜。
就连桌上的水杯都有两个,还是同款。
姜晚在注意到孟老爷子的视线后,也跟着打量了一圈,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挺温馨。
像……家的样子。
这样的改变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但在潜移默化中,已经变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
如此鲜活而真实。
姜晚扶着孟老爷子来到阳台,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不远处那一栋被烧得黑漆漆的废弃别墅。
孟老爷子怔了怔,在来云都的路上,他几乎把所有能调查到的事情全都查了一遍,另外还有祈遇传过来的那些资料。
因此,老爷子对五年前孟文锦和姜为民出事的事情全盘知悉。
这会儿一看见那栋被烧毁的别墅,再一想到自己女儿是怎么没的,孟老爷子身形一晃,差点栽倒。
姜晚扶住老爷子,但没扶稳,裴烬及时伸手托了一把,老爷子这才没摔倒。
孟老爷子这才明白,为什么姜晚会选择住在这里。
他都不敢想,这五年里,姜晚每每看着那曾经的家,心里都在想什么?
那时候的姜晚也才十八岁,家破人亡,举目无亲,承受着来自外界对姜家的诽谤和污蔑,亲手安葬死在自己眼前的母亲,看着凶手满嘴仁义,装得慈眉善目,仍旧高高在上。
不疯都难。
孟老爷子老泪纵横,捶着自己的腿悔恨不迭,“要是再早一点就好了,我好恨,明明隔得不远,我怎么就没有找到她呢,我的文景啊……”
如果能有如果,那很多事可能就不会发生。
但世事就是这么残忍。
当年的孟文景坠海之后,孟老爷子疯狂派人打捞,全都一无所获。
茫茫大海,谁都以为孟文景不可能活下来。
那时候的通讯和新闻也不像现在这样发达,孟老爷子陷入绝望,一心扑在打捞上,根本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要找的女儿,其实当时离他最近时,那距离不超过三百海里!
姜晚没有安慰什么,只道:
“我听妈妈说过,她那时候在海里飘着,好像被一艘货船捞上去了,但她伤得太重,货船上的人害怕,见她快没气了,又把她丢回了海里。”
“后来,她被海浪卷到了一个岛上,被当地一个渔民救了。但由于伤势太重,醒来后她什么都不记得,还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起初连行走都困难。”
也是自那之后,孟文锦绝对不去海边,在有了姜晚之后,也耳提面命不让姜晚去水边,因为危险。
孟老爷子听得认真,擦了把眼泪问道,“后来呢?”
姜晚就像讲故事一样,慢慢给老爷子讲起孟文锦和姜为民之间的那些过往。
不知不觉,就讲了大半夜。
回过神时,外面天都快要亮了。
姜晚道,“外公,先休息吧,等你休息好了,我带你去墓园看看妈妈。”
“好。”孟老爷子抹了抹泪,起身时,体力不支又差点栽倒。
姜晚皱眉,搀扶的同时顺势搭了搭孟老爷子的脉,脉象很虚弱,非常不好……
下楼的时候,管家钱叔在扶着老爷子上车后,悄声对着姜晚道,“小小姐,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老爷子他……医生说,他最多还能撑两个月。”
姜晚没说话。
两个月啊,时间未免太短了些。
裴烬握住姜晚冰凉的手,低声道,“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别担心,我来安排。”
姜晚点了点头。
裴烬捏了捏姜晚的指尖,算是安抚。
孟老爷子一行人的落脚地点最后还是没让祈墨插手,裴烬一句,“自家人的事,就不必麻烦外人。”
然后他安排来的车和人,就把孟老爷子一行安排得妥妥当当。
没有住酒店。
在姜晚刚才和孟老爷子讲故事的时候,裴烬就让人收拾了一套别墅出来,打扫的干干净净,物品也添置齐全,安排得面面俱到。
裴烬和姜晚亲自把孟老爷子送到别墅里,又看着老爷子吃了药睡下,这才打算离开。
但在走之前,管家钱叔躬身道,“小小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姜晚并没有避开裴烬的打算,随口道,“钱叔是吗?您直接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一句这里没有外人,裴烬自动在心里接了下半句,嗯,只有她老公。
管家钱叔愣了愣,眸光微闪,故意看了裴烬一眼,毕恭毕敬道,“小小姐,是有关您和祁先生的婚约。”
“?”
“???”
裴烬险些气笑了,婚约?
哪门子的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