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裂缝闭合的爆鸣还在耳畔震颤，汤少的机械义肢突然泛起刺骨的冷意。
他原本扣住阎姬手腕的掌心纳米吸附层骤然失效，两人的身体被某种无形的漩涡扯向更深的黑暗——那是比刚才的量子跃迁更扭曲的撕扯，像是有人用数据编织的绳索，直接勒进了意识最薄弱的神经突触。
”抓紧我！”阎姬的纳米发丝瞬间绷成银白锁链，缠上汤少的机械臂关节。
她光子羽翼残片在身侧炸成淡蓝色光雾，试图抵消那股拉力，可电子眼中的坐标定位器却疯狂闪烁着”未知领域”的警告。
汤少能感觉到义体胸腔内的核反应堆功率飙升至极限，液态太刀在刀鞘里发出嗡鸣，刀刃部分竟透过衣物刺出半寸，自动护在两人中间。
当那股力量突然松缓时，汤少的靴跟重重磕在某种半透明的”地面”上。
他踉跄两步稳住身形，抬头的瞬间瞳孔收缩——眼前是座被数据洪流浸泡的废墟都市。
断裂的霓虹灯管垂落着电流，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正像融化的蜡水般流淌，每一滴”玻璃”坠地时都会炸开一串乱码。
空气里漂浮着细碎的电子噪音，像是无数人同时在说不同语言，又被调至最低音量，只余刺刺啦啦的嗡鸣。
”义眼无法聚焦。”阎姬的声音带着机械义耳特有的电流杂音。
她伸手触碰面前的断墙，纳米指尖刚接触墙面，整面墙就像被戳破的全息投影般扭曲消散，露出后面同样破碎的街道，”热成像显示温度恒定在-270，但触觉反馈......”她顿了顿，电子眼的虹膜突然收缩成细线，”是37。
人体正常体温。”
汤少低头盯着脚边流动的数据流。
那些淡紫色的光带本该遵循赛博空间的基本拓扑规则，此刻却像被小孩揉皱的纸带，在离地十厘米的高度诡异地打了三个死结。
他蹲下身，用液态太刀尖端挑起一缕光带——刀刃刚触及数据，光带里立刻渗出暗红血珠般的像素点，”克莱因瓶的反相位空间。”他指节抵着下巴，机械义齿在唇间轻叩，”赛博幽灵需要意识作为燃料，这里应该是他们用受害者记忆搭建的牢笼。”
”牢笼？”阎姬的纳米发丝突然在头顶竖起，像警觉的猫科动物的耳朵，”东南方三百米，有生命体征。”
汤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三个身影正从街角的废墟后走出。
他们穿着赛博世界常见的战术夹克，其中一个的后颈还插着未完全闭合的神经接口，但所有人的眼睛都呈现出诡异的灰白色，像是被挖去了瞳孔。
最前面的男人抬手时，袖口露出半截机械义臂——那是汤少再熟悉不过的型号，三年前他的帮派成员几乎人手一副。
”别过来。”汤少按住刀柄，声音陡然冷下来。
他能听见自己机械心脏的跳动声，比平时快了三成——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被唤醒的警觉。
那些身影的动作太熟悉了，左膝微屈的习惯，抬手时肘部的角度，和他记忆里”夜枭”小队的成员几乎分毫不差。
为首的男人没有停步。
他的右手按在腰间，那里本该别着一把电磁手枪，此刻却只有空气。
当他距离汤少五步远时，汤少突然挥刀——液态太刀化作银色匹练，精准地划开男人的胸口。
预想中的血肉飞溅没有出现，男人的身体像被戳破的气泡般散成数据碎片，却在三秒后重新聚合，连衣服上的褶皱都和之前分毫不差。
”虚拟投影。”汤少用刀背敲了敲地面，数据碎片落在哪里，哪里的地面就泛起涟漪，”但用了受害者的生物特征做锚点。”他转身看向阎姬，发现她正盯着男人消失的位置，纳米发丝间渗出细小的蓝色火花，”怎么？”
”他的步态。”阎姬抬起手，指尖在空气中划出轨迹，”和上个月在红区救的那个机械师完全一致。
当时他说自己被幽灵'借走了意识'......”她的声音突然顿住，电子眼的虹膜开始不受控制地闪烁，”等等，我的记忆模块......”
汤少的机械义体突然发出刺啦的电流声。
他猛地捂住太阳穴，义体后颈的散热口喷出白色蒸汽——那是记忆模块过载的征兆。
有什么东西在意识深处翻涌，像是被压在深海里的气泡，正拼命往水面钻。
他看见破碎的画面：雨夜的天台，燃烧的帮派徽章，某个戴青铜面具的人举起枪，枪口的火光里，有半张和刚才那个”幽灵行者”一模一样的脸。
”汤少？”阎姬的手按上他的后背，纳米发丝自动插入他后颈的接口，开始分担记忆模块的负荷，”你的脑波异常，是......”
”嘘。”汤少抓住她的手腕，目光死死盯着两人脚边。
不知何时，地面的数据流里浮现出一串淡金色的代码，正在以莫尔斯电码的频率闪烁。
他弯腰用刀尖挑起那串代码，刀刃接触的瞬间，所有数据突然静止，连空气里的电子噪音都消失了。
”三年前......”汤少的声音低得像耳语，”帮派主机被入侵那晚，防火墙弹出的警告代码，和这个......”
话音未落，整座数据废墟突然开始震颤。
远处的摩天大楼残骸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声响，无数”幽灵行者”从各个角落涌出，他们的眼睛不再是灰白色，而是全部转向汤少，瞳孔里跳动着和刚才数据流中一样的金色代码。
阎姬的光子羽翼残片瞬间展开成防御矩阵，纳米发丝在两人周围织成银色光网。
她侧头看向汤少，却发现他的义眼正在渗出淡金色液体——那是只有记忆模块深度过载时才会出现的神经递质。
”他们在找什么。”汤少的机械义齿咬得咯咯响，意识深处的气泡终于冲破水面，他看见一片模糊的记忆碎片：自己站在某个全是青铜齿轮的房间里，手里握着一把和液态太刀极其相似的刀，刀身上刻着的，正是此刻数据流里的金色代码。
电子噪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刺耳。
汤少猛地甩了甩头，将那片记忆压回意识深处。
他握紧刀柄，液态太刀发出龙吟般的嗡鸣——不管这里是什么牢笼，他倒要看看，赛博幽灵能不能困得住一个敢在时空裂缝里玩跃迁的太刀使用者。
当第一波”幽灵行者”冲到面前时，汤少的刀刃已经划破了空气。
这一次，他没有急着攻击，而是用刀尖挑开最近一个”行者”的衣领——在锁骨位置，他看见了一枚青铜树叶形状的纹身，和之前幽灵首领机械脊柱爆裂时飞出的碎片，纹路分毫不差。
”阎姬。”汤少的声音里有了几分冷硬的笑意，”看来我们的幽灵朋友，藏了个大秘密。”
他的话还没说完，意识深处突然传来刺痛。
这次的记忆碎片更清晰了些：雨夜的街道，他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那人的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角，嘴里重复着”青铜树......夜魔......”，然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汤少？”阎姬的声音带着担忧。
汤少摇了摇头，将刀刃指向最近的”幽灵行者”。
这一次，他没有砍向对方的身体，而是精准地刺向对方的眉心——那里，有一点极淡的金色闪光，和数据流里的代码频率完全一致。
刀刃刺入的瞬间，”幽灵行者”的身体没有消散，反而发出刺耳的尖叫。
那声音穿透了数据构成的空气，直接刺进两人的耳膜。
汤少的义体警报疯狂响起，显示他的听觉神经受到了27%的损伤。
他咬着牙不退反进，刀身旋转着搅碎那点金光，”幽灵行者”的身体这才真正散成数据，再也没有聚合。
”是锚点。”汤少甩了甩刀上的虚拟血珠，”他们用受害者的记忆做锚点，把意识困在这里当燃料。
刚才那个金光，应该是控制程序的核心节点。”
阎姬的纳米发丝突然收紧，指向两人右侧的废墟：”又有新的锚点出现，数量是之前的三倍。”她的电子眼快速扫描着周围，”需要改变策略，我们不能硬耗。”
汤少抬头看向天空。
原本流动的数据云层此刻正在凝结，形成一个巨大的青铜齿轮形状的漩涡。
齿轮每转动一圈，地面的数据流就更扭曲一分，”幽灵行者”的数量也更多一分。
他能感觉到，这个意识牢笼正在加速吞噬他们的精神力——再拖下去，连他的机械义体都撑不住。
”跟我来。”汤少突然抓住阎姬的手腕，朝着齿轮漩涡的反方向跑去。
他的液态太刀在身前划出银色光弧，每遇到”幽灵行者”就精准地刺破他们眉心的金光，”这些锚点的分布有规律，应该是按照某种星图排列的。”他边跑边喊，”刚才破掉的三个锚点，对应的是猎户座的腰带三星，下一个应该是......”
话音未落，他的脚步突然顿住。
在前方的断墙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幅巨大的星图投影，正中央的位置，赫然是猎户座的完整星图。
星图下方，用金色代码写着一行字：”欢迎来到记忆的牢笼，汤少。”
阎姬的电子眼闪过危险的红光，纳米发丝间的蓝色火花更盛了：”这是......针对你的陷阱。”
汤少没有说话。
他盯着那行代码，机械义体的记忆模块再次灼烧起来。
这一次，记忆碎片不再模糊——他看见自己站在帮派的主机房里，面前的屏幕上正显示着同样的星图，同样的金色代码。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记住这个星图，汤少，它是打开幽灵秘密的钥匙......”
”大哥？”汤少的喉咙突然发紧。
那个声音，是他三年前失踪的帮派大哥，”夜枭”的首领，林野。
电子噪音突然达到顶峰，整座数据废墟开始剧烈摇晃。
汤少的义体警报显示，他们所在的空间正在以指数级速度崩溃。
阎姬的光子羽翼残片已经亮起红色警告，纳米发丝的防御矩阵出现了裂痕。
”没时间了。”汤少握紧阎姬的手，液态太刀的刀刃全部展开，”跟着我的刀走，我记得这个星图的出口位置。”他深吸一口气，意识深处林野的声音再次响起：”当星图倒置时，克莱因瓶的瓶口就是出口......”
他猛地转身，朝着星图的反方向冲刺。
液态太刀在头顶划出银色圆弧，精准地刺破每个”幽灵行者”眉心的金光。
阎姬的纳米发丝如影随形，在他身侧织成防护网，挡住那些试图偷袭的虚拟攻击。
当他们跑到星图正中央时，汤少的刀刃突然插入地面。
数据构成的地面像水面般裂开，露出下方同样由数据构成的深渊。
他拉着阎姬跳了进去，在坠落的瞬间，他看见那座数据废墟在他们头顶闭合，青铜齿轮的漩涡消失不见，只余一行金色代码在虚空中闪烁：”你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坠落的失重感再次袭来，汤少的意识开始模糊。
在彻底失去知觉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原来三年前的雨夜，大哥留下的不只是仇恨，还有解开幽灵秘密的钥匙。
而现在，那把钥匙，正在他的记忆里，逐渐苏醒。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和阎姬躺在一片数据构成的草地上。
远处，一座由青铜齿轮组成的建筑若隐若现。
阎姬的电子眼已经恢复正常，正担忧地看着他：”你昏迷了十分钟，记忆模块的温度刚才飙到了120。”
汤少坐起身，摸了摸后颈的散热口——还在微微发烫。
他看向远处的青铜建筑，液态太刀在刀鞘里轻轻震动，像是在回应什么。
”那是......”阎姬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瞳孔微微收缩，”青铜树的核心？”
汤少没有回答。
他的意识深处，又浮现出一片新的记忆碎片：林野站在那座青铜建筑前，手里握着一把和液态太刀一模一样的刀，转身对他说：”汤少，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带着这把刀，去幽灵的深处，找到我们帮派灭亡的真相......”
电子蜂鸣突然响起，汤少的义眼显示，他们所在的空间正在生成新的”幽灵行者”。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虚拟草屑，握紧刀柄：”看来，我们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阎姬站到他身侧，纳米发丝在身后展开成战斗形态：”我跟着你。”
两人对视一眼，朝着那座青铜建筑走去。
数据构成的风从他们身侧吹过，卷起几片青铜树叶形状的代码，飘向远方。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那座青铜建筑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无数闪烁的金色代码——那是赛博幽灵的核心秘密，也是汤少帮派灭亡的真相，正在等待被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