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养殖场的雨夜里，霉味和铁锈味在空气中发酵。萧风将最后一块塑料布钉在漏雨的屋顶，雨水顺着墙缝蜿蜒而下，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陈默躺在用稻草铺成的 “床” 上，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萧风刚给他换过药，绷带下的伤口还在渗血。
“隼”蹲在一张破旧的木桌前，指尖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上飞快滑动。屏幕上，陈默存储器里的文件正被逐字解码，绿色的进度条像条毒蛇，缓慢吞噬着黑暗。“这里有笔五十万的转账，”他突然停住，放大其中一行记录，“付款方是宏业集团的空壳公司，收款方是…… 强光华的侄子。”
萧风的拳头猛地砸在桌腿上，木屑簌簌落下。强光华——庆东省的省长，那个在电视上总说“反腐倡廉”的男人。十年前“猎隼”任务的收尾阶段，正是他签署了“行动圆满结束”的报告，将未查清的军火流向一笔勾销。
“还有这个。”隼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几十张照片。有马国涛和墨衍在私人会所密谈的侧影，有万嘉收受金条的特写，最刺眼的是张航拍图——城西棚户区的废墟上，赫然有个伪装成化粪池的地下仓库入口，标注日期正是拆迁“意外”发生的第二天。
萧风的指腹按在照片里那个模糊的入口，那里的钢筋结构他认得，和西港码头三号仓库的承重柱一模一样。“他们用拆迁做幌子，把走私通道从码头延伸到了市区。”他的声音像淬了冰，“十年前没运完的军火，现在还在流通。”
隼突然调出一段监控录像，画面抖得厉害，显然是偷拍的。镜头里，老鬼——也就是李伟，正将一个标着“医疗器械”的木箱递给边境来的商人，箱子上的编号和陈默记录的军火清单完全吻合。“这是上周拍的，”隼的语气凝重，“他们在为周三的交易做准备，这批货足够武装一个连。”
雨势愈发猛烈，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倾盆大雨所笼罩。屋顶上的破洞犹如一个小瀑布，源源不断地将雨水倾泻而下，溅落在屏幕上，形成一小片水痕。萧风坐在桌前，看着这一幕，眉头紧蹙。
他伸出手，随意地抹了一把脸，却感觉到水珠中似乎夹杂着丝丝血迹。他低头看了看，果然，几滴血水正从下巴处缓缓滴落。
“不能再等纪委了。”萧风喃喃自语道，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决然。他迅速抓起放在一旁的那部改装手机，毫不犹豫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了李记者的声音：“喂，萧风，有什么事吗？”
萧风深吸一口气，说道：“李记者，情况紧急，我现在有一些重要的证据，需要你帮忙尽快送出去。”
隼在一旁听到萧风的话，不禁挑了挑眉，提醒道：“这样做风险太大了，李记者只是地方报的记者，未必能顶住压力啊。”
萧风的眼神却愈发坚定，他紧紧握着手机，说道：“那就让全省都看到这些证据！”
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接着，他详细地向李记者说明了自己的计划。
“把强光华的转账记录发给省台的深度报道组，把拆迁黑幕匿名帖到政务论坛，把李伟的监控录像剪辑后发往各大视频平台……”萧风的语速很快，但每一句话都条理清晰，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最后，他加重语气说道：“我要让马国涛他们，在周三晚上之前就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凌晨三点，废弃渡口的灯塔忽明忽暗。萧风披着雨衣，站在锈迹斑斑的码头跳板上，手里攥着个防水袋。李记者从阴影里走出来，眼镜片上沾满雨水，看到萧风时，他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
“这些是……”李记者接过防水袋，掂量着里面的重量，那是块加密硬盘。
“能让陇北天翻地覆的东西。” 萧风的手按在他肩上，力道大得几乎让对方踉跄，“赵瑞雪的视频只是开始，这里面有强光华的受贿证据，有宏业集团的走私账本，还有老鬼活着的铁证。”
他盯着李记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可以选择明天交上去，让有关部门‘内部处理’，也可以现在就捅出去，让全省人民盯着他们查。”
李记者的手指在防水袋上捏出褶皱，突然想起报社主编今早的话：“赵瑞雪的视频被压下来了，上面有人打招呼，不让深挖。”他猛地抬头，雨水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带着咸涩的决心：“我选现在。”
萧风突然笑了，那是陈默死后他第一次笑，带着血腥味的释然。“码头的决战，我会去。但在此之前，得让他们知道——猎隼，还没灭绝。”
李记者离开时，萧风看到他的雨衣下露出半截录音笔，那是准备随时记录突发新闻的装备。灯塔的光在水面上撕开一道亮痕，像条通往黎明的路。
两小时后，《陇北晚报》的官网服务器突然崩溃——海量的访问量挤爆了后台。头条新闻的标题用了加粗的红体字：《独家揭秘：地产巨头宏业集团涉嫌走私军火，省高官牵涉其中》。配图里，强光华与马国涛的合影被打上了醒目的红圈。
紧接着，省台的早间新闻插播了紧急报道，主播用颤抖的声音念出了部分转账记录。社交平台上，#陇北黑幕#的话题在一小时内冲上热搜第一，网友上传的拆迁户 “意外” 身亡现场照片，与陈默提供的暗拍图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养殖场里，萧风刷着手机屏幕，看着马国涛的名字后面跟着 “涉嫌走私” 的词条，看着强光华的办公室被记者围堵的视频，突然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隼递给他一瓶水，发现他的指缝里渗出了血——是攥紧拳头时，指甲嵌进掌心留下的。
“还没完。” 萧风抬起头，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周三晚上，西港码头，该收网了。”
远处的城市天际线，已经泛起鱼肚白。雨还在下，但萧风知道，有些东西，再也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