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苏勇的“晋西北特别司令部”,正在黑风口的山洞里,为了打倒一个中将师团长而欢欣鼓舞的时候,一场更阴冷、更残酷的风暴,正在悄悄地酝酿着。
太原,日军第一军司令部。
气氛,压抑得像停尸房。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了整个作战室。
多田俊,这个帝国的中将,第一军的司令官,此刻正低着头,一动不动,他的左脸之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正在快速地浮现出来。
筱冢君。
一个平静,苍老但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
在办公桌前站着一个白发老头儿,戴金丝眼镜,穿着一身新的中将军装,看起来不太像军人,倒像大学教授。
可是多田俊在那个老者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就是岗村宁次连夜从“关东军防疫给水部”——一个外人所不知的恐怖部门——紧急调来的接替矶谷廉介全部指挥权的“战略专家”,陆军中将筱崎彻。
“我从新京(长春)一路往南走,”筱崎彻没有看多田俊,只是慢悠悠地摘下自己的白手套,用一块丝绸擦拭着自己的金丝眼镜,“我听见了帝国历史上最大的两个笑话,”
他慢慢地走向那副巨大的作战地图,地图上“平安县城”的位置,已经被绝望的参谋们用红圈涂黑,变成了一个代表“死亡”的x。
第一个笑话,名字是“平安格勒”。
筱崎彻用马鞭轻敲了下那个“x”。
西路军,第九旅团,独立混成第四旅团,一万五千名帝国精锐,以及他们的指挥官吉川贞佐,被活生生地“汽化”了,没有留下一具完整的尸体。
他再一次敲了一下“黑风口”所在之处。
“第二个笑话,叫‘黑风口马拉松’,”
东路军,第三十三旅团,八千余人,被六百名土八路,耍猴一般地耍了三天三夜!补给全无,士气崩溃,指挥官山本……阵前脱逃。
“筱冢君”,筱崎彻慢慢转过头来,他的眼睛透过镜片发出像手术刀一样冷冽的光,“你用一个军、一个甲种师团的溃败,造就了一个苏勇的‘战神’之名”。
“你!”他用马鞭指向多田俊的鼻子,“你是帝国的罪人!”
“筱崎……阁下!”多田俊气得浑身发抖,“苏勇……他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他是个疯子!他用炸药……”
疯子?筱崎彻笑了,他笑得很温文尔雅,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毛骨悚然。
“不,他不是疯子,他是……是个天才,”
筱崎彻的这个评价,让多田俊当场就愣住了。
一个……把‘火力主义’和‘诡道’玩到极致的天才,”
筱崎彻回到地图前,他的马鞭在地图上画出了苏勇所有的行进路线。
莱阳驰援、引蛇出洞、奇袭机场、平安诱杀、黑风口袭扰……
你们全都被他骗了。
筱崎彻冷哼一声说:“你们以为他是因为有几辆t-34,还有几门重炮才打赢的?错,”
他赢,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看穿了矶谷廉介的“贪婪”,吉川贞佐的“狂妄”,山本的“愚蠢”,还有……你多田俊的“无能”。
他不是在打仗,他是在……“狩猎”。
“而你们,”他鄙夷地看了眼多田俊,“就是他眼里,一群自投罗网的……蠢猪,”
“你!!”多田俊的脸变得像猪肝一样红。
“筱冢君,你不懂战争,”筱崎彻摇头,“岗村宁次司令官阁下,对于你和矶谷廉介的‘决战’游戏,已经没有耐心了,”
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了一份盖有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和东京大本营双重印信的……绝密命令。
“从这一刻开始,”他把命令书放在桌上,“晋西北所有的‘剿匪’事情,全部由我,筱崎彻来负责,”
“你的第一军,剩下的所有部队,只有一个任务——”
“……配合我,”
多田俊身子晃了晃,无力地瘫坐到椅子上。
他被……架空了。
“你……你要怎么做?”多田俊艰难地开口,“你也想……合围吗?”
“合围?”筱崎彻冷哼一声,“对付一个比狐狸还狡猾的‘猎人’,你拿一群猪去合围他?”
苏勇最不怕的就是决战,他手里有的“雷”(指平安县城),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他是想让我们把部队再集中起来,好让他再炸一次。
筱崎彻来到了地图前面,拿起了一根红色的铅笔。
对付这种敌人,不能靠“拳头”,要靠“网”。
他没有在“华岩村”画圈,却在晋西北根据地的外围,画下一个巨大的、铁桶一般的包围圈。
岗村宁次司令官阁下,已经批准了我的“囚笼政策”。
筱崎彻的声音变得阴冷。
第一!从现在开始,一切对华岩村的盲目进攻都停止,所有部队,后撤三十公里!
“什么?!后撤?!”多田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后撤,”筱崎彻冷笑道,“苏勇不是想打运动战吗?我偏不跟他打,我退出来,把他晾在山里,”
“第二!”他用红笔,在包围圈上,画了上百个密密麻麻的点。
“……修路,建炮楼!”
“我要用三个月时间,调动第一军所有的工兵和一百万的支那劳工,在晋西北的群山之中,筑起‘铁壁’与‘龙路’(公路)!”
我要修三百座炮楼,五百座碉堡!我要把公路,直接修到苏勇的华岩村门口!我要用铁丝网和封锁沟,把他所有的根据地,给我分割成一块一块的‘豆腐’!”
“他不是能跑吗?我要让他,无路可跑!”
“他不是有坦克吗?我要让他的坦克,连山沟都出不来!”
“他不是有人拥护吗?我要‘坚壁清野’,把他的所有村庄都烧掉!让他一粒粮食也得不到!”
筱崎彻眼里闪着毒蛇的光:
“矶谷廉介,想一口吃掉他,那就是‘蛮干’,”
而我,要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把他慢慢地……困死!饿死!
“这……这……”多田俊听罢,惊恐万状。
这招太狠了!太毒辣了!
这哪是在打仗,这是在……“灭绝”。
“筱崎阁下……”多田俊颤抖着说,“这个计划……太大了,而且……太慢了,要是苏勇……主动出击呢?”
“他会出击的,”
筱崎彻笑了,他回到桌边,重新戴上白手套。
“他是一头猛虎,而我正在为这头猛虎打造一个……他自己永远也挣脱不了的‘囚笼’,”
“他越挣扎,这个囚笼……就缠得越紧,”
“筱冢君,”筱崎彻最后看了他一眼,“你的常规战争,结束了,”
“我的‘细菌战’和‘囚笼战’……”
“……现在,才刚刚开始,”
苏勇的“晋西北特别司令部”在黑风口成立起来,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消化那些庞大的战果的时候,在太原城里边日军第一军司令部却笼罩着一种死一般的沉寂。
筱冢义男中将,那个曾经的第一军统帅,现在就像个木偶一样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言不发。
他被架空了。
接管了他全部的指挥权,就是那个戴着金丝眼镜像一个学者的男人陆军中将筱崎彻。
筱崎彻不像矶谷廉介那样狂妄地喊着“决战”,也不像益子重雄(注:此处为引用人物)那样迷信“斩首”,他在上任的第一天就否决了所有对华岩村的“主动进攻”方案。
他站在巨大的沙盘前面,看着被苏勇牢牢控制住的晋西北山区,冷酷地下达了他的第一道命令。
“囚笼政策”,马上开始。
筱崎彻的战略,就像毒蛇一样阴冷又很有耐心。
他放下了“一口吃掉”苏勇的想法,开始动工修建他的“绝户计”。
“命令!”他用马鞭的另一头,在晋西北根据地外面,画出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第一军全部主力,停止一切无意义的扫荡,全线后撤三十公里,脱离与苏勇主力任何形式的接触。
“征调河北、 河南劳工一百万!调集帝国在华北的所有工兵联队!我要在三个月内,沿着这个包围圈,修筑起三百座永久性炮楼,五百座碉堡,还有两条贯穿山区的‘龙路’(战略公路)!”
“”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囚笼’没有建成之前,要肃清外围,帝国占领区和晋西北交界地带潜伏着的,零散的支那武装……一个不留!”
“苏勇是猛虎”,筱崎彻扶了扶眼镜,对筱冢义男嗤笑一声,“而我需要做的就是先把他的爪牙全部拔掉,再把他所有的补给都砍断,最后……把他活活饿死、困死在这个‘囚笼’里!”
这个阴毒的“囚笼政策”,像条绞索,慢慢收紧。
但是第一个感受到这种窒息压力的并不是苏勇的主力部队,而是那些在晋西北边缘地带游走的“灰色”武装。
一支代号为“黑川”的日军“扫荡”大队,成了筱崎彻手里最锋利的一把“清道夫”剃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