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扬被调去了十八团。
十八团在十六团的西北方，离白水城的距离比十六团还要远不少，拖拉机都得走两个小时。
卫扬先去了十八团一趟，看了大致情况。
十八团的团部比十六团要大，但泥坯房东一间西一间，并没有多少砖房。
倒是十八团武装部是砖房盖成的，能给他家腾出两间屋子。
这边宋露白忙着帮卫昭一起搬家，顺便把自家的东西也先搬到城里去，因为家具少，驴车拉了一趟就全装完了。
卫昭不跟着宋露白一家去十八团，卫扬跑关系把卫昭送进了师部机关。
师部在城里，正好陈绍华在城里读初中，再过一年，陈景文也要读初中了，卫昭在城里工作比较方便，而且宋露白她们进城也能来找她，比在十六团要方便。
宋露白家里的东西能卖的都卖了，一些有不少补丁的旧衣服也都送了出去，收音机带去了卫昭新家，到临走前，屋里已经空荡荡了。
才刚当上组长不到一年就要离开，宋露白多少有点舍不得食品作坊。
她把钥匙给了邓红，出院门时脑海里都是刚来十六团时的景象。
那时整个团部没有一条像样的路，出门一趟，裤腿一定会被灰尘染脏。
几年后，团部的一条主干道路面做了硬化处理，走在上面已经不会再扬起那么多的灰尘了。
门槛上，赵冬梅抱着孩子一脸麻木的坐着。
冯小龙站在院子里喋喋不休的抱怨。
赵冬梅去医院检查了，确诊胸部长了瘤、活不了几年后，她回来后大部分时间就是这样。
她不知道她的命咋这么苦，好日子没过几年，不、她还没过上好日子，她就快死了。
冯小龙骂啥她已经不在乎了，她就怕孩子往后没人照顾。
回想过去，她这辈子活的最轻松的日子竟然是没嫁人之前在娘家的时候。
可在娘家时她的日子也算不得轻松。
宋露白走到近前，对冯小龙说：“一个大男人天天龇啦着嘴说废话，真是让人瞧不起。”
尽管宋露白一家要走了，冯小龙也不敢在她跟前造次。
冯小龙不说话，宋露白扭头对赵冬梅说：“过阵子刘志高就不在幼儿园干了，我给赵红英说一声，你要是想争取，就去找她说说。”
宋露白推算过梦里的时间，虽然不太准确，但赵冬梅至少还有四五年的时间。
等她人没了，她最小的孩子也五六岁了，就算冯小龙不好好管，在团里也出不了啥大事。
赵冬梅还没说话，冯小龙惊喜的上前道谢。
这嘴脸变的太快了。
宋露白上下瞟他一眼，眼中明晃晃都是嫌弃。
冯小龙不在乎她眼里的嫌弃，反正好处他家得了！
赵冬梅的脸色虽然不好，但还是道了谢。
说话间，在外面滚成泥猴的赵冬梅亲生的大儿子回来了。
这孩子眉眼间隐隐像林大海，宋露白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卫扬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带着宋露白和俩闺女踏上了去首都的火车。
行李都寄放在了卫昭那，她们这一路算是轻装简行。
卫扬用干部身份买到了卧铺车票。
兜里有钱还有点票，卫扬和宋露白都不是抠门的人，一家四口一日三餐几乎都在火车上吃的热饭热菜。
这一路上一家四口没受什么罪，等到首都时，宋露白的腰都快躺废了。
车站里人流量很大，人都是被裹挟着挤出来的，宋露白提着少量的行李，卫扬一手抱着一个闺女往外走。
“爸、妈，我们要去哪？姑姑家在哪？”
“舅、妗子，我在这。”
前方一个高大俊气的年轻人正咧着嘴冲她们招手。
卫扬回来之前给她大姐拍了电报，卫韶工作忙，脱不开身，就把接人的事情交给了大儿子苏彦青。
苏彦青一眼就认出了人群里高大挺拔的卫扬，即使他怀里抱着俩姑娘。
“舅，这么多年你还长这样，你这个干部看起来和别人不太一样。”
“咋不一样了？”
苏彦青笑着说：“反正就是不一样，可能你穿衣服比别人好看吧。”
大部分干部爱穿中山装，夏天爱穿衬衣和深色长裤，还都喜欢把衬衣扎进裤子里，看起来都挺板正的，但难免千篇一律。
他舅明明也这样穿的衬衣长裤，但看起来就是比别人有风度。
“妗子，你真是和照片上的一样好看。”
苏彦青看起来比宋露白小不了几岁，但俩人的辈分在这，她客气的笑了笑。
苏彦青将视线移到了卫宜平和卫宜华两个小姑娘身上，对俩人做了个鬼脸，逗的俩小孩抿唇笑。
苏彦青直接把单位的车开来了，卫扬看到路边停的车，不赞成的瞅了苏彦青一眼。
苏彦青尴尬笑说：“我现在就是给领导开车的，车天天都在我这，舅，真的没事。”
家里人的关系错综复杂，苏彦青本来不是开车的，现在沦为开车的了，但他觉得开车也没什么不好，能跟着领导见到不少人，学到一些东西。
公交车上满满当当，人挤人，卫扬看了一眼，就把孩子送到了车里，然后霸占了驾驶位。
宋露白准备上车，苏彦青忙道：“妗子你坐前面吧，我和妹妹们说说话。”
宋露白还没坐过小汽车，等她坐好，卫扬倾身过来给她把安全带系好。
十来天没刮胡子，卫扬下巴上长出了青茬。
安全带系好了，卫扬抬头时与她四目相对。
宋露白眨眨眼睛对他笑了笑。
卫扬手很快的捏了捏她的下巴。
粗糙的手指温热，她眼里盛满了温柔的笑意。
要不是车上有人，他就亲上去了。
和她结婚多年，她一笑，他心里还是会变的温软。
比起几年前，首都还是有变化的，但卫扬大体记得他家的方向。
“我妈说让你们直接住我们家，屋子都给你们收拾出来了，大家吃饭还方便点。”
回来探亲也住不了多久，返程回了石城还得去他岳母家几天，卫扬虽然怀念记忆中胡同里的那个家，但为了方便，还是根据苏彦青的指挥开去了大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