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设计的多功能笔就像来自未来的百宝箱。笔身闪着金属银的光芒,摸起来像午后晒暖的鹅卵石。笔夹处的圆形屏幕像是夜空中最亮的小星星,总能按时提醒我“该喝水啦”“抬头转转眼珠”,连温度数字都会跟着天气变魔术。
晨读时遇到数学难题,我用指尖在笔杆上转了个圈。蓝色按钮“叮”地探出头,瞬间在书本上铺开彩虹桥似的解题步骤。最神奇的是那些算式会像雪花一样轻轻落在草稿纸上,笔尖上折射出的温柔光晕,仿佛数学老师正站在我耳边轻声讲题。
午后绘画课时,按下红色按钮的瞬间,我闻到了淡淡的水彩颜料香。笔尖忽而像羽毛般轻盈地晕染开粉色云霞,忽而像战马似的在纸上踏出有力的炭条印记。
那次不小心把太阳画歪了,刚想叹气,笔帽突然嗡嗡震动,跳出一只荧光小蜜蜂,领着我的笔尖找到了正确的弧度。
下雨天无法去操场跑操,我把小圆屏对准教室玻璃。沙沙雨点忽然变成会跳舞的音符,笔杆里藏着的小小天气播报员开始朗诵《雨巷》。
不过考试时它最懂事,会把自己变成刚削好的铅笔的模样,连呼吸声都藏得干干净净。
周末作业写得胳膊酸时,笔知道该唤醒太阳能披风了。趴在窗台的笔像小乌龟晒背似的翘起笔夹,阳光在屏幕上慢慢涨成满格的小太阳。这时只要我往错题本上轻轻刮三下,泛着薄荷清香的修正液就会沿着笔杆滑梯溜出来。
这支笔不是冷冰冰的机器,倒像是从童话书里跳出来的小魔法师,把每个作业本变成了会说话的万花筒。要是哪天能把它从画纸里唤醒,那我可得先抱着它在操场上转十个圈!
俗话说得好:“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
在那个闷热的午后,我正趴在阳台打盹儿,忽然一阵凉风掀动窗帘,扑在脸上像撒了薄荷粉。抬头一看,天边不知何时压来了整片乌青的云,像是巨人打翻的墨池,转眼就染黑了半边天。
我赶紧跑进屋,鼻尖刚碰到窗玻璃,忽见一道银白闪电撕裂天际,随后雷声“轰隆”炸响,震得窗棂微微发颤。
雨丝起初是斜斜的银线,刚落地就化了踪影。转眼间雨脚渐密,沙沙声里,能瞧见细密的水珠在月季花瓣上跳舞。最有趣的是路边的银杏树,油亮的叶子像小伞,在雨中抖抖簌簌承接雨滴。不知哪个调皮的雨珠蹦进了我的衣领,那抹清凉倒叫人舍不得关上窗。
忽地风转急,雨珠变成豆粒大小,噼里啪啦砸在遮雨棚上,活像有千万个小鼓手在敲冲锋号。路旁的小树被雨水冲得东倒西歪,连麻雀都缩成毛团躲进车底。雨帘中的行人个个缩着脖子,骑车溅起的水花比车轮还高。最绝是对面五金店的铁皮招牌,雨打上去叮叮咚咚,竟成了天然编钟。
正看得入神,一声惊雷破开雨幕,天地都亮了三分。只见柏油路上腾起白雾,雨水汇成溪流钻进窨井盖,打着转的落叶像迷你帆船顺流而下。汽车驶过带起哗哗水浪,骑车人连忙刹车避让,倒是惹得楼上看雨的小孩咯咯直笑。
等雷公电母收了威势,云隙里漏出几缕金光。柏树叶上水珠滚着七彩,蜗牛慢悠悠爬上台阶。巷口阿婆家的月季洗去浮尘,玫红花瓣含着雨珠,像笑出了眼泪的娃娃脸。天边的彩虹还没散尽,便见几个半大的孩子踩着水洼追逐,啪嗒啪嗒的水声里,整个夏日都鲜活起来。
假期清晨,我溜达到小区的街心花园。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广场上,几个穿红裙的奶奶正跟着音乐跳扇子舞,银发随着动作轻轻飘动。鹅卵石小径上,银丝般头发的爷爷扶着老伴慢慢踱步,两人数着脚边的紫色野花有说有笑。
这些画面像彩笔画册似的,美是够美了,可心底总像漏了颗纽扣似的不踏实。
转着转着出了小区,忽然被沙沙的扫地声吸引了目光。穿着褪色橘马甲的清洁工阿姨正弓着腰忙碌,洗得发白的袖口随着动作一颤一颤,汗珠顺着黝黑透红的脸颊滚进衣领。
秋风突袭卷起落叶,她却像长在地里的稻草人,手里的竹扫把始终稳稳抓着地面。我捏着鼻子往边上躲开两步,忽然感觉肚子里有凉水在晃荡。
“哇”地一声,早饭混着酸水全吐在路沿石上。我弓着腰直打颤,眼泪和呕吐物糊了满脸。忽然有块带着茉莉香的新毛巾擦了擦我的下巴,抬头撞见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晒蔫的菊花忽然绽开了花瓣:“娃儿莫怕,阿姨在这儿呢!”她把我的呕吐物扫进簸箕,又从保温杯倒出温水:“先漱个口,晌午记得到卫生院抓药。”
望着阿姨扛起扫把远去的背影,那些没找到的“美”忽然从泪光里冒出来了。原来美不光是花裙子转圈圈,也不是老银杏的金叶子响沙沙,是弯成月牙的眼睛缝里亮晶晶的星星,是粗糙掌纹里绽放的白茉莉。回家的路上,每片金黄的落叶都在对我眨眼睛——你看呀,美好可哪儿都是呢!
生活像一幅水墨画卷,本是纯白的宣纸,被成长的点点滴滴晕染出斑斓的色彩。
那个闷热的夏夜,天空忽然被闪电撕开一道口子,轰隆隆的雷声震得窗户发颤。我蜷缩在被窝里,耳边回响着雨点砸在窗台的啪啪声,白天吵架的画面又在眼前浮现。
午饭后值日时分,我和小雨举着扫把僵持不下。“上周都是我扫走廊!”“可昨天明明是我帮你……”原本细小的争执像滚雪球般越变越大。“绝交!”我甩下扫把冲出教室时,瞥见她泛红的眼眶。
课间突如其来的质问更让我发懵:“你为什么要说我坏话?”她带着哭腔跑开的背影,让我喉咙像堵了团棉花。此刻听着淅沥雨声,枕头渐渐洇开一小片湿润。
被窝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拉锯。左边叉腰嚷着:“先道歉多没面子!”右边轻声细语:“记得上次发烧时,是谁冒雨给你送作业本?”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纱窗在地上织出银色的网,温柔地裹住我乱糟糟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