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忆 修改于8.7
正在给黎远山翻身拍背的小美听到这里，手里的动作不由得一顿，眉头也紧紧蹙了起来。她实在无法理解，黎远山的父亲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
如今他儿子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做父亲的不说心疼儿子，反倒先算起了他们家里的家具值多少钱，这世上哪有这样当爹的？
她的思绪还在原地打转，手机那头的暄暄姥姥却没停，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我现在算是明白他爷爷为什么会对黎远山那么生气了。。。”
“他刚来这边的时候，一进你们家，都没开口问问儿子的状况，反倒是背着手在屋子里四处打量，那脸色难看极了，转了一圈就冲我念叨：‘这些家具，加起来得花十万块吧！’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啊！”
小美听到这儿，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在发抖。他们当初迁入新居时，手头本就紧巴，黎远山连儿子房间的家具都没舍得换新的。
最后还是把旧房里的书桌和床搬了过来，孩子那里倒没说什么，可小美看着挺不是滋味。单位里谁家换了新房，不是里里外外添置新物件？
也就他们家，为了省钱，能将就的就尽量将就，可在黎远山父亲眼里，反倒成了铺张浪费？几件家具就十万?
她越想越气，他们家的经济状况哪里算得上宽裕？房子还是单位统一给贷的款，每个月小美都要还上千块的房贷，难道在他父亲眼中，“集资房不用花钱”？
当初买这房子时，黎远山怕给家里添负担，硬是没向父母和兄妹开口借过一分钱，首付和统一装修都是夫妻俩攒的积蓄，还找同事周转了一些，才勉强凑齐。
相反，早在黎远山父母在老家买房时，他们刚调来岛城没多久，那会儿夫妻俩工资不高，日子过得紧巴巴，好不容易缓过点劲来，黎远山就东拼西凑借了八千块寄回去。
要知道，那时候的八千块，几乎是他们两人全年的收入，可为了家里，黎远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就冲这些事，小美觉得自己和黎远山半点都不亏欠他们家。更别说，没搬来岛城之前，黎远山每年都要挤火车回丰县老家，来回路费，给父母带的营养品、给兄妹家孩子买的玩具和衣服，哪一样不是钱？可这些，在黎远山父亲眼里，难道都一文不值吗？
“妈，您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小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烦躁，语气尽量平静地说。
她实在没时间一直听母亲念叨这些烦心事，要是说点开心的，她还能多聊几句，可净是些添堵的话，听着只会让她更累。
挂了电话，小美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转头看向床上的黎远山。他依旧双目紧闭，呼吸微弱，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刚才挂电话前，小美正给他做雾化治疗，看着雾气一点点进入他的呼吸道，心里既期盼又忐忑，不知道这样的治疗能起到多少作用。
雾化结束后，她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了一连串的护理工作。先是小心翼翼地帮他翻身，一手托着他的肩膀，一手护着腰，慢慢把他侧过身来。
然后个头不高的她只能半跪在床边，用空心掌轻轻拍打他的背部，从下往上，由外向内，动作轻柔却有力，希望能帮他咳出痰液。
拍了十几分钟，见他没什么反应，才又把他放平。随后，小美仔细检查了一下他后背的褥疮，之前因为长期卧床，尾椎骨附近磨出了一片红肿，甚至有些破皮。
这些天她天天换药、按摩，总算见了点好转，红肿消了不少，伤口也开始结痂，今天看上去不用换纱布和抹药了。
可小美刚松了口气，又发现黎远山头后面那块外伤有点不对劲。之前摔倒时磕破的地方，没有陈大夫发现，结果连同左脑缝针的地方一起包扎了起来。
后来发现已经化脓了，经过处理，每天涂抹药好了些。但今天摸上去感觉又有些湿润，像是有脓血渗出。
小美心里一紧，赶紧拿来消毒用品，先用棉签蘸着生理盐水轻轻擦拭伤口周围，又小心翼翼地涂上碘酒消毒。
等把伤口消毒完，她取了一块干净的纱布，剪成合适的大小，轻轻盖在伤口上，用医用胶带固定好。做完这些，她特意把黎远山的头往右边偏了偏，怕压到伤口，影响愈合。
看着他左面头后面那个依旧明显的大包，小美心里一阵无力。照理说已经埋了引流管，可这都好几天了，包块还是那么大，一点没见小，她总觉得这管子没什么作用，可除了相信医生，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处理完伤口，小美习惯性地看了下新换的引流袋，这是早上刚换的，可里面空空如也，一点尿液都没有。她有些纳闷，难道黎远山不习惯新换的尿袋？
之前用旧款的时候，虽然麻烦，但排尿还算正常。她只好坐在床边，伸出手，掌心搓热后，轻轻放在黎远山的小肚子上，顺时针方向慢慢按起来。一边按摩一边轻声说：“远山，放松点，排点尿出来好不好？不然肚子会不舒服的。”
按摩了大约五六分钟，终于听到引流袋里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小美这才松了口气，直起身子时，后腰传来一阵酸痛。
她看着袋子里逐渐增多的尿液，心里盘算着：看来晚上尿少的时候，还是得把这新尿袋取下来，让他的膀胱透透气，总这么套着也不是回事。只是这新尿袋是橡胶制品，不知道会不会引起过敏，只能多留意着点了。
说起这尿袋，小美又忍不住算起了账。原先用的那种尿袋，换一次光材料费加手工费就得三十五元，每天还要加收五元的导尿费。
虽然袋子本身不到一元钱，但必须每天更换，加上两元的引流费，一天下来光尿袋相关的费用就四十多元。这样日积月累，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