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义??
姜维与张表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全然的错愕。
他们万万没料到,与太子刘禅的初次会面,竟会是这般阵仗。
瞬间让两人僵在原地,手足无措。
这是要做什么?
你是太子,是南汉钦定的储君,未来的九五之尊。
更重要的是,他是他们此行要刺杀的目标。
而他们自己呢?
不过是费尽心机,才勉强换来一次面见机会的无名之辈。
身份云泥之别,他为何要主动提出,与他们结义?
这是个阴谋,还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试探?
姜维咬咬牙,终不肯顺此话头应下,旋即膝行叩拜:“殿下乃天潢贵胄,臣等不过乡野匹夫,萤火怎敢与日月同辉?结义之请,臣等万死亦不敢承!”
这一刻,姜维的话倒真有些走心了。
饶是他读过千卷史册,也未见有如此君主。
“乡野匹夫……”
刘禅想到相父,怅然一笑:“怎么都爱如此自称……快快请起。”
说着又伸手搀扶:“地上凉。”
“殿下,臣等……”姜维跪不肯起。
“勿多言,孤问一事,汝二人可认真答之。”
“殿下……殿下但问无妨?”
“汝等此行可是有何难言之隐,不愿与孤言说。”
刘禅也想知道,姜维和张表,明明是前世蜀汉的栋梁之才,为何今生却不以真名示人。
而这一问,倒让二人有些迟疑。
莫非,刘禅看出了什么?
“这……”
“无妨无妨!”
见二人稍有迟疑,刘禅立刻表明态度:“既不便说,那就不说。”
“殿下,我……我父亡于胡戎之手,臣……臣只是想若能有朝一日,执戈披甲、领兵出征,驱尽胡虏,为我父报仇雪恨!”
姜维纵有此心,但刺客说出此言,也是为了应付刘禅。
可刘禅听闻此言却骤然一惊。
“什么?”
听闻姜维言其父复丧于胡虏之手,他怜惜之余,脑中忽翻前世临终之景:
家院内座座荒坟,洛阳城累累白骨,更有那沸鼎之中,烹着稚子之尸。
那种极度的悲愤和锥心的恨意一股脑的涌上心头。
让刘禅本来平和温润的面孔上,竟骤然浮现出森寒刺骨的杀意。
他愤怒言道:
“胡戎肆虐,汉家衣冠蒙尘,中原大地沦为炼狱,多少父老死于非命、多少孩童流离失所!此等深仇大恨,刻骨铭心,孤岂能坐视!”
而后再次扶起跪着的姜维,满面心疼的看着他,认真而动情的言道:“孤向你保证,孤有生之年必以驱除胡戎为己任。你父之仇,便是孤之仇,你若愿助孤,孤必与你共讨胡虏!”
“殿下……”
姜维惶然的看着眼前的太子。
他着实没有想到,这第一次与南汉储君见面,竟给他如此巨大的心理震撼。
再回头想想,北汉那个傀儡君王和那个引胡入汉的魏王。
这个北汉,除了母亲,还有什么可值得他眷恋?
他含着泪,低下头,不敢去看刘禅的眼睛。
他努力的告诉自己。
这一切都是假的。
刘禅天资聪慧,聪明绝顶,一定看出了什么,这么说或许只是为了试探于我。
然心底那份天生之善,却让他难以决然否定刘禅的真心。
“臣,谢殿下……”
刘禅又看向张表。
张表稚嫩的脸蛋上,亦写满了感动。
若说姜维长于疆场征伐,张表则更擅收拾胡部、绥靖其民。
若有其相助,与姜维一刚一柔,必能伐恶与抚善并行,早日清除胡患。
“孤话已至此,二位可愿与孤结为兄弟?”
刘禅还是坚持要和姜维张表结拜。
“这……”姜维还是摇头道:
“臣年岁稍长,但身份低微,安敢为殿下之兄?”
“呵呵,那又何妨?”
刘禅释然一笑,满怀期待道:“朝堂之上,行君臣之礼;私室之间,兄弟之称两相得,岂不美哉?”
话已至此,姜维心中忽生一种莫名情愫。
他暗忖:今日刘禅所言,若有半数为真,我便弃此刺客之任,纵使以己之死换他平安,亦无憾也。
“殿下,结拜之前,臣亦有一事相问……”
“姜兄尽可问之。”
姜维哽咽一声,抬起头,真诚的看向刘禅:“殿下此言,可有故意哄骗姜……永之意?”
刘禅摇摇头,带着起誓般的郑重:“天地可鉴,日月为证,我刘禅今日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若有半句虚假,甘愿受天诛地灭,永堕轮回!”
“殿下不可!”
姜维第三次跪下:“万请殿下……殿下,收回此言!”
“为何要收回?”
刘禅真诚的看着他:“孤所言既为肺腑,又何惧起誓?”
“既如此……”
姜维看了一眼张表,痛苦道:“臣可否再问一事?”
“你尽管问,莫说一事,便是千事万事,亦无妨也!不过,能不能起来说话,别动不动就跪下啊!”
“不!”
姜维执拗着没有起身:“殿下,你难道未曾想过,姜永此来,或为……或为……”
最后两个字,姜维实难出口。
“哎呀,别支支吾吾的,有啥话快说啊。”
刘禅印象中的姜维,可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
姜维长叹一口气,终于说道:“殿下,你难道未曾想过,姜永此来,或为行刺于殿下!”
“行刺?”
闻听此言,刘禅乐了:“不可能!你怎会行刺于我?”
“我怎么不可能?”
刘禅笑着用手指一点姜维胸口:“我识人之能虽不及我父,但我打眼一看,你就是个磊落的忠义之士,你这样的人,不到国破家亡之时,决不屑于行苟且之事……”
说到此,刘禅有些失神道:“但若国破家亡,你却能连声名气节皆抛却,宁承受万千唾骂,忍辱负重以图兴复……”
姜维一怔,没想刘禅竟将他看得那般高尚。
可话又说回来,这不就是姜维内心深处从未动摇过的理想和追求么?
“殿下……”
“既已推心置腹至此,孤真心愿与二位结义,你们还是不愿么?”
“这……”
姜维犹豫一下,还是说道:“殿下,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怀疑,我今此而来,就是为行刺殿下!?”
“这不可……”
那个“能”字还未出口,刘禅忽然间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兄母现在何处?可是还在魏地?兄可是受胁迫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