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筠蹲在那堵东墙旁,熟练地推开一块残破的木板,露出一条幽深的下方通道。
他带头走了下去,琳梵跟在后头,光线越来越昏暗,只能靠墙上偶尔残留的导绪灯微微照明。
通道尽头,是一个封闭的密室。
四周墙体泛着微光,像是涂了一层导绪涂料。但这不是最引人注目的——密室正中央,摆着一个近两米高的『东西』。
那东西像是被拆解开的人形装置,表面覆盖着斑驳的黑壳,看起来像是某种金属和神经组织混合的结构体。
头部以下是中空的,胸腔部位呈放射状裂开,边缘还有些未清理的绪纹残痕。
像个空了的茧,又像一具被抽离核心的仿生壳子。
琳梵皱了皱眉,站在门口没动:“你带我来看这个干什么?”
白筠站在壳子旁,拍了拍它,笑得轻飘飘的:“它叫『零感载体』。当然你眼前这个只是个壳子,真正的内核早就被他们带走了。”
“零感载体?”琳梵走近几步,目光扫过壳子内侧,那些纹路明显不是机械拼接的痕迹,而更像是情绪导纹,可导出绪量,却无法反馈任何真实感知。
“忠诚者研制的过渡体。”白筠解释,“用于连接极端情绪与『祂』的通道。这个版本不稳定,已经被淘汰了。现在的,他们直接改造活人。”
琳梵冷哼了一声:“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恶心。”
“更恶心的,是他们把这个地方当成了试验田。”白筠轻轻一推壳子,它“砰”地一声靠回墙边,“他们不仅想榨干这座镇子的情绪,还想用情绪作为媒介,建立与『祂』的直接沟通。”
“也就是说……”琳梵眉头皱紧,“他们不是只想提取绪量,而是想把『什么』带过来?”
“没错,”白筠点头,“某种形式的意识延伸,一种祂的『碎片』,他们叫它『临格』。”
“依旧是梦魇域旁的那个据点?”她声音低了几分。
白筠看了她一眼,点头。
“梦魇域的不稳定,是因为他们正在尝试打开『裂界』,把『临格』接入这边的世界。而那颗内核,就在那附近。”
“……你就打算让我去碰那个内核?”琳梵看着他,语气微微冷了几分,“还说得这么轻松。”
“我没说轻松。”白筠转身看向她,神情少见的认真,“但你是唯一可能做到的人。”
“为什么?”
白筠盯着她,语气不急不慢:“你的情绪波动太剧烈了,超过常人绪量的五倍。这不是普通人该有的状态。”
“十几年的高压情绪,”琳梵耸耸肩,“的确合理,反正也压不下去。”
“正因为如此,你的绪场比任何人都更强韧。”白筠顿了顿,“而那颗内核,要求极高的绪量输入。如果是别人,一碰就崩,到你这就不一样。”
琳梵看着他,思索片刻后开口:“所以这就是你要救我的原因?让我保护白白,同时去触碰那个东西?”
“……不止。”白筠声音微低,几乎有点轻,“那颗内核,是双刃剑。如果你能驾驭它,不只是用来沟通……它还有可能摧毁忠诚者。”
空气沉了一秒。
琳梵原本只是防备地盯着他,但听到最后那句话,眼神忽然变了。
“摧毁忠诚者?”她语调略一扬,像是终于听到了点有意思的事,“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白筠说完那句话后,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谁都没有继续说什么。
那种感觉就像计划已经谈妥,剩下的只是执行,而真正重要的部分,往往都藏在那些不被明说的细节里。
琳梵点了点头,没有追问更多。她明白,有些东西不能一口气全知道,有些则必须亲自踩进去才会明白。
她转头回了大厅,白白仍然趴在地上画画。他画得很专注,像是完全没被任何谈话干扰。她蹲下来,看了两眼,发现那画上是一团交错的线条,中间像是个被包裹住的人形。
“这是……什么?”她随口问。
白白头也不抬:“这是『他们』的壳子。不是人,也不是绪兽。是被剥了外壳、装上情绪的人偶。”
“你怎么知道?”琳梵微微眯眼。
白白这才抬起头:“以前我看过爸爸的手稿,上面写了类似的东西。他说,『有些人不是被迫变坏,是被净化到没得选』。”
琳梵没接话,当然,她也知道,这很大概率和白筠脱不开关系。
“你觉得那些人有得选吗?”
白白顿了一下,像是在认真思考,过了两秒才道:“我不太确定。但他们要是有选择,就不会等着别人去救了,对吧?”
琳梵看着他,没说话。
她站起身来,走向角落的简司。他依旧坐在最靠近门口的窗台上,似乎在记录什么,手里握着那本翻旧了的笔记本,笔尖偶尔停顿一瞬,像是回忆某些细节。
“我可能得出去一趟。”琳梵低声说。
简司抬头看她一眼,点头:“你不会一个人走,对吧?”
她没回答,只笑了一下,表示默认。
但还没等她再开口,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响动,像是脚步,像是羽翅摩擦空气的嘶声。
“……什么声音?”简司一下站起身。
是岚序的声音,从教堂门口传来。他气息有些乱,语调却不高:“出事了。”
三人几乎同时走出教堂。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不是那种滂沱的暴雨,而是冷冷细细的,像是天上的压抑情绪慢慢落下来,把废镇的破败感压得更重了几分。
槐白蹲在教堂外不远处,羽翼微张,浑身白羽此刻显得有些凌乱,尾部有一道明显的血痕,还在渗着红。
岚序站在它身边,左臂上也有一处擦伤,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显得狼狈。
“槐白……”白白跑了过去,但又被白筠一把拦住。
“别靠近,”白筠语气低沉,“它绪量紊乱,不认人。”
岚序望向他们,声音冷硬:“刚才有人埋伏在外围树林,槐白先察觉了,但……对方出手太快。”
琳梵看着槐白那一身几乎从未见过的狼狈模样,眉头皱得死紧。
槐白不是普通绪兽。它的绪场稳定、战斗反应极快,即便遭遇忠诚者的猎组队,也几乎没有受伤记录。
但现在,它受了伤,不轻。羽毛乱成那样,说明它反击过,甚至可能爆发过短暂的绪力震荡。
“你确定,是人?”琳梵沉声问。
“……不像绪兽。”岚序点头,脸色有些难看,“毕竟绪兽的伤口是能看到的,而不是直接影响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