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顾晏之身上,他身形挺拔如青松,一袭朱红色官袍在满朝朱紫中格外醒目。
阳光透过殿顶的琉璃瓦,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衬得他眉目如画,却又透着几分凛然不可犯的威严。
就连龙椅上的皇帝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了身子,目光微凌。
“臣以为,林先生所言有理。”
此话一出,连跪在地上的林进昙也忍不住侧目。
顾晏之声音不大,却能够让所有人听到他的声音,“我圣朝以孝治天下,国本之重,关乎社稷万年。今陛下春秋渐高,但东宫虚位未定,臣等夙夜忧惶。若蒙天恩早定储,上安宗庙,下慰黎元,则四海仰德,九鼎永固。”
顾晏之说完,又安静立在一边,那风轻云淡模样,仿佛刚刚高谈阔论之人不是他一般。
而他这一番话所出,毫无破绽,说得又十分漂亮,只是龙椅之上皇帝的目光扫过了二人一眼又一眼。
“陛下圣言,需先成家在立业,诸位皇子都尚未成家,立储入东宫,再议,林大人年事已高,不必跪奏,起身吧。”
说着,众人又论起和谈一事来。
“若选宗室女联姻,可没有何事人选啊……”一个大臣小声道。
毕竟,四年前,唯一合适的宗室女萧兰蕤可是被送去过了。
从宫女中则一女子出来,在赐封号送去和亲也不是不可,只怕身份低微,那边不认……
就在众人想破脑筋的时候,有一道声音出现。
“臣斗胆推荐小女明珠。”林进昙躬身道,“虽是女子,却是臣自小养在身边,十分知书达理,通明大义。\"
在一次,皇帝开口亲自问道:\"爱卿舍得?\"
只是那声音十分嘶哑,透露着耄耋垂垂老矣之气。
“为国尽忠,是她的福分。\"林进昙回答得滴水不漏,心里却在冷笑。
北境王素有暴虐恶名,上个月刚打死第三个妾室。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一个女儿而已,况且他以退为进,又不会叫她真去。
“陛下感念林家之忠,但林先生只有一个女儿,陛下不忍,再议。”
“陛下疲乏,退朝!”
……
顾晏之在路过林进昙身侧时,缓缓道:“听闻林先生今日方到京,相邀之事,可要改日再议?
林进昙笑笑,“多谢顾大人忧心,老朽身子还撑得住和顾大人喝一盏茶。”
“好极。”顾晏之一笑,缓缓道。
今日相谈早已经定下,便是在占地极广的观星台。
众人都被屏退,只有二人上了可将整个京都远观入目的高台之上。
没有人知道二人谈了什么。
只有林进昙黑着的眼神,预示着二人不欢而散。
“这竖子,果真不肯与我联手……”林进昙冷哼一声,眼中杀机毕现,“那么,就再也不能留他了。”
“传令下去。”林进昙阴冷的声音在高台上荡远,\"即刻增派三百死士围剿大朝寺,取其首级者,赏万金,赐千亩膏腴之地,另赏赐十名绝色美婢。”
他缓缓摩挲着佛珠,嘴角扯出一抹森然笑意,声音越发嘶哑,“记住,我要亲眼看着他的头颅呈上来。”
另外一边,顾晏之回到国公府,
寒松院是新修过的,楼阁无不精致,回廊下的灯笼在风里摇曳,又是快要下雨的征兆。
踏进屋中,顾晏之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习惯性问:“夫人在何处?”
秋雨回道:“在小书房。”
顾晏之解衣扣的动作,顿了顿,“叫夫人来,传膳吧。”
温洛听见外头催促的声音,握紧了怀里的匕首。
“我这就去。”
世家规矩严厉,顾晏之用饭仪态十分叫人赏心悦目。
竹箸在他指间稳如执笔,夹菜时连袖口的云纹都不曾乱一分。
垂眸饮汤时,眉宇沉静如古潭,瓷勺与碗沿相触竟不闻半点声响。
以往,温洛都要默默在心里感慨一声,世家严苛规矩培养出来的大家之气,但今日,她却心不在焉。
这满席珍馐,便是和顾晏之吃的最后一餐饭食。
顾晏之给自己夹什么,她只是朝着嘴里麻木地塞。
直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拉住了她,“阿洛,莫吃了,大朝寺素斋十分有名气,留些空。”
温洛这才反应过来,“哦……哦,我们还要去大朝寺。”
“你若不想去,也可不去……”
“不!自然要去。”温洛的动作快了些,筷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顾晏之微愣,随即一笑,“便是去大朝寺求子,你也不必如此心急。”
“你一人急,孩子也出不来……”
听着这明显是打趣的话,温洛却笑得很勉强。
“咱们走罢,还要回来,时间晚了,便要碰上宵禁。”
顾晏之握着她的手,听见回来二字时,手掌倏地收紧,将温洛纤细的指节牢牢裹在掌心。
“回来?”顾晏之低笑一声,压下眼底暗色翻涌,“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那笑意分明更深了,却莫名温洛脊背发凉。
他指腹摩挲过她的手背,力道渐重,直到温洛皱眉,甩开他的手,“你莫要发疯。”
“我错了……”顾晏之上前去,低声哄道:“只是许久没同你亲近……你可怜可怜我,别生气……恩?”
“住嘴……”温洛耳根子红了一片,怎有人,,如此生冷不忌和无耻,当着人的面,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而且,哄骗自己服下相思引,还能装出和自己相爱的模样来……
尽管他现在并不知道,她已经恢复,而其他人虽然也离着远,听不见二人低声说着什么。
但顾晏之对她说得一些话,真是让见过大世面的温洛,有时候都忍不住脸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