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跟在孟子青的身后,霍二娘不情不愿的走进了大殿之中。
说是大殿,其实也不过是个稍大一些的议事堂。
此刻显得有些空旷,只有他们二人。
听着后面的殿门缓缓关闭,霍二娘的心也下意识的揪了起来。
中了化灵散,现在她可谓是手无缚鸡之力。
既然跑不掉,她索性便坦然处之,想到这,她又往前走了两步,不等孟子青邀请便自顾自的坐在了旁边的座位上。
“呵,霍道友心中莫非还有些余气未消?”,
孟子青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容,并没有坐到主位上,而是坐到了她的身边,
“我那九弟自幼就受到父亲的宠爱,骄横惯了,此番倒是……为难霍道友了。”。
“孟公子有什么事不妨直说,”,霍二娘双手环胸,语气带着些清冷的鼻音,
“老娘可没有功夫在这里与你闲扯。”。
“好!”,孟子青答应的爽快,没有半丝不悦,将自己的茶盏放回了桌案,随后又不紧不慢的给霍二娘倒了一盏,
“那我们,便明人不说暗话。”。
孟子青轻轻抬起两根手指将那一盏茶推了过去,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想来霍道友也知道我那九弟,请你来的目的,再加上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我不说,”,
说到这,他缓缓收回了手臂,撑在了下巴上,
“道友,想来也清楚。”。
“你们孟家的那个有实力的后辈,是……那位前辈?”,
霍二娘试探性的开口,脸上带了一丝不确定,心中却信了个七七八八。
孟子青没有开口,只是默笑着点了点头。
却见对面的霍二娘嘴角一扬,不紧不慢的端起了刚才递过来的茶盏,颇有闲情的吹去上面的热气,
“貌似是孟道友在有求于我吧,”。
霍二娘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所想,
‘眼前的孟家人应该是碍于那前辈的面子,不好对我动手。’,
想到这,霍二娘的笑容中多了一丝自信,慢条斯理的摆弄着手中的茶盏,
“想来孟公子也是知道的,此事若是传出去,你们孟家这几个月来刚刚建立的威信,怕是要落了不少。毕竟,……”,
霍二娘声音一顿,盯着手中的茶盏,轻然的用茶盖刮去上面的浮沫,
“招揽的客卿终究没有自家人亲,万一哪天走了,啧啧,孟家可就是要陷入万劫不复。”
“是,也不是。”,孟子青的笑容未减半分。
没有半点被她拿捏的意思,扶着扶手站起身来,将双手放在身后,信步慢动,嘴上的话,却未弱半分,
“可霍道友没有想过,赵前辈既然没有出来否认,就是想图个清净,你若是将此事捅了出去,
我们家自是无所谓,依旧可以凭着赵前辈的身份行事,可霍道友就不同了,你猜赵长老,会不会因为你给他惹了麻烦而将你斩杀?”。
说到这,他眼神一冷,眼下的脚步一停,就那样淡然的站在她的面前,
轻轻弯下腰来,俯在霍二娘的耳旁,低声言语,
“我孟家以后怎么样,我不清楚。可霍道友,怕是要先走一步了。”
“你在威胁我。”,霍二娘喝茶的动作一顿,将茶盏“叮”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不,我是在救你!”,孟子青后退一步,看向她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丝笃定,
“你以为我父亲能让你全须全尾的离开吗?”。
此话一出,霍二娘一时有些怔愣,显然是早早的便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就这样愣了许久,竟也有些情不自禁的苦笑了几声,
“我本就无意修仙之事,早早的隐居了山林,可终是天不随人愿,竟将我又牵连了进来。”。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每个人一生下便是身不由己,你越是想要挣脱,枷锁便越是收的紧,做修士,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你比那些凡人……多了一丝自由。”,
孟子青在她的面前抬起了手掌,随后缓缓攥紧。
看着面前攥紧的手掌,霍二娘望了许久,才像妥协了一般,开了口,
“你想怎么样?”。
“以后跟着我做事,我可以保你一条活路。”,
孟子青将手背在了身后,脸上重新挤出一副笑容,只是比之前真诚了许多。
“让我投靠你孟家,替你孟家做事,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霍二娘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心中却不由得摇头苦笑。
“不,你必须“死”!”,孟子青语出惊人,让一旁的霍二娘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我父亲也许会招揽你,你不要答应。”,
孟子青继续说着自己的计划,没有解释,但他相信霍二娘听得懂,
“因为效忠的人只有我,而不是孟家。”,
说到这,他忽然将头转向了一侧,看着上面的主位,背着手一步一步的朝着前面走去,
“我父亲虽然明事理,却一向宠爱我那个九弟,以前我并不将其放在眼里。
可如今不同了,我那九弟又得了赵长老的欣喜,现在虽然依旧纨绔,可以后,却难免会觊觎家族之位,我不能坐以待毙!”,
孟子青的脚步在主位下停了下来,看着那被磨出包浆的木椅,抿了抿唇。
“说来说去,原来是为了那点权利。”,霍二娘的话中带了一丝讥讽。
“不,”,前面的青年却斩钉截铁的回应,骤然转过身来,双眸一凝,看向坐在下方的霍二娘,
“是为了整个孟家,孟家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在九弟的手中,他,会葬送了整个孟家!”。
话音重重落下,坐在下面的霍二娘捏着茶盏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声口水,抬着眸子,与青年对视,放在腿上的手掌下意识的握成拳,
“为什么选我?”。
“因为眼下,你会是个不错的助力。”,
孟子青收回了目光,嘴角含着笑容。
……
几日后,长风山脉,
高大的树木拔地而起,伸展出繁盛的枝杈遮蔽天穹,彰显着破冬后极其强悍的生命力。
树间昏暗一片,头顶的一簇簇枝叶如串团的绿色云朵停于枝上,塞满了每一道缝隙,将初夏的烈阳结结实实的挡在了外面。
清风徐徐,光影摇动,几棵抱团相拥的树下,清透的空间忽的荡起了一片涟漪,一团灰白的雾气就这般喷吐而出,
随之而现的是一只瘦如枯干的手臂,纤细修长的手指在光影的映照下显出利爪的虑形,五指突张,就那样直愣愣的立在半空。
只是坚挺了一瞬,如融化的焦糖一般,滋滋啦啦的流了一地,化作一滩赤黑色的粘液。
噗——
伴随着一阵撕裂之声,更多的粘液就这般凭空喷吐而出,粘聚在一起,像极了一大片粘滑湿润的黑苔,如鼻涕虫一般在地上爬行。
每次爬动,都会如上涌的喷泉一般聚拢出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形,随后在下一刻又如烂泥般摔落在地。
每一次凝聚,都会发出一阵咕咕噜噜的杂音,若是仔细听去,依稀可以辨认出几个刺耳的音节,
“凝聚……炼化……李雁!”。
吱吱……
一只倒霉的红毛鼠从树洞中窜了出来,挺着鼻子靠在那漆黑的粘液旁嗅来嗅去,黄豆大小的眼睛中满是警惕,却又止不住好奇,似乎将其当成了食物。
下一刻,蠕动的粘液如喷射而出的黑色蛛网,将其倾翻扑倒。
红毛鼠宛如陷入了难以挣扎的泥沼之中,吱吱叫了两声,便仰着身子倒在了粘液之中,徒留在外的挺俏小嘴,还时不时抽动两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