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青城没想过要欺骗林映，所以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直到锅里的白菜传来了糊味。
“所以你一直来都是缓兵之计，你根本没想过考大学，没想过和我去京市对不对？”林映情绪还是没忍住激动起来，“你在骗我！”
仲青城抿唇，试图安抚她的情绪说：“我想过要考大学，只是我觉得我考上的几率不大，或者说只能读家附近的几所大学，那实在是没意思，干脆就不考了，这样我还能帮忙照顾家里。”
“你骗人！”她从身上的斜挎包里拿出一张试卷，“这数学卷子压轴的两个大题是你趁着我睡着的时候给我写的对吧？从步骤到结果没有一处错误，你给我第二次抽背的时候从来不用看书，只用一遍你就记住了所有的知识点，要是你都考不上，那没有人能考上！”
仲青城沉默了，他现在说什么都显得不真诚。
“你什么意思？”林映忍不住红了眼眶，“你想让我一个人去京市，我们两个相隔两地，然后呢！”
仲青城想过来抱她，却被她躲开，“家里需要人照顾对不对，爸妈那边，包叔那边，还有暖暖、小雅和小天，这些都离不开人对不对？还有小作坊，我今年才让秦大哥养蚕，要是我走了谁帮他们？”
他说的都有道理，但是都不对。
“这些不是你的责任，你能不能问问你的心你到底想要什么！”
“哇——”小林暖哭了起来，她似乎感知到了父母正在吵架，扯开嗓子哭得撕心裂肺。
林映不再跟他争辩，转身离开。
她拼命忍住不回头，因为这个男人现在看起来太可怜了，微微下垂的眼角，眼底红红的，看向她时只有自责而没有对她的耍脾气的不满。
小林暖一到她怀里就不哭了，根本看不出这小孩会故意闹人。
“你是不是故意闹你爸爸，要是有下次我就打你屁屁。”林映稍稍警告她。
“麻麻~”小丫头精得很，知道她生气了不敢惹，伸出手来摸摸她的脸，代表着她们已经和好了，她不可以再生气了。
“你这么小就会看碟下菜了？跟你妈妈一样就爱欺负你爸爸。”
她抱着孩子逗了没一会儿，仲清雅敲门叫她去吃饭了。
没想到这个男人还是挺有脾气，闹了矛盾都不来叫她吃饭了。
结果她一出去就看见他手指上包着纱布，“怎么了？”她顾不得他们正在冷战，急忙跑过去问。
“切菜不小心切到手了。”他委屈巴巴地说。
她有些无奈，但还是给了彼此一个台阶，“先去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好好说，不吵架。”
仲天和仲清雅都看出家里的气氛不对，努力地活跃饭桌上的气氛。
一向话少的仲天说：“我这次测试进步了五名，从倒数到了中间。”
“这也值得说？”仲青城斜着看他。
......他就多余起这个好心，就该让这个恶劣的老男人失去家庭的温暖。
林映赶忙找补，“进步五名就很好啦，下次再进步五名就是班级的中上游对不对，奖励小哥一本连环画。”
仲天心里舒服多了，多吃了一碗饭。
仲清雅也说：“我帮老师出黑板报，她送了我一只钢笔，是黑色的特别好看！”
“那我明天去给你买一瓶只属于你的墨水好不好？”林映看向他们的眼神都很温柔。
仲青城更委屈了，他表现委屈的方式就是只吃饭不吃菜，林映还以为是他手受伤了不好夹菜，让仲天给他夹了两筷子他最讨厌的芹菜。
就算是两个人吵架了，并且是结婚后第一次这么吵架，但是林映还是要学习。
心态真的会影响复习效率，她做得抓耳挠腮，一张草稿纸直接被戳穿。
心烦意乱之时，她一脚踢到了桌子下面的炭盆，咣当一声。
“怎么了！”仲青城瞬间进来看，像是一直等在外面。
他先是检查林映的脚和小腿有没有被烧伤，好在只是裤脚烧破了一个洞。
“没事就好。”他松了口气，去厨房找火钳把地上的炭块夹起来。
林映叹了口气，“算了，我也实在没有心情看书，我们好好说会儿话吧。”
“你怎么想的？”
这次，仲青城像是卸掉了坚硬的外壳，露出柔软的肚子，轻轻靠在林映的肩头。
“你知道我十岁之后听到的最多的话是什么吗？他们骂我是黑三类，说我这种人就是社会的渣滓，我的祖父和我的父亲被他们斗争，我看着我的父母死在我的面前。”
“我跟阿婆说，我想继续读书，小时候我很喜欢学习，我从小就是他们口中的天才。”
“但是，我没有读高中的资格，你说就算是高考恢复了我会有考大学的资格吗？”
“我去问过相关的人，他们说虽然文件上没有写，但是我这样的身份不可能考上京市的学校，要读也只是一些不好的学校可以去碰碰运气。”
“如果得不到和我匹配的，那我就不要了。你不一样，你可以等到最好的，你安心去考试，去京市，我在后面给你兜底，就算是将来你要出国留学我也供得起。”
原来，他努力过，也期待过。
只是没有得到好的回答。
“要不，我们试一试吧。”林映说，“如果你考了一个普通的分数，他们能打压下来，如果你考了省状元或者全国状元呢？你还会英文，这也是加分项。”
“阿城，我们试一试呢。”
人生，本就是一次次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她继续刺激着他，“要是我一个人去了京市，我看上了京市本地的干部子弟，抛夫弃女怎么办？”
是啊，她长得好看，性格也好，是他喜欢了许多年的姑娘，要是她喜欢上了别人......
他抱着她的手臂缩紧，“不允许。”
不可以喜欢上别人。
“到时候你在家里傻不拉几地替我操心着家里，照顾着孩子和父母，我一个人在京市总会有需要你的时候，总会想找个人依赖。”她继续添了一把火。
果然，男人狠狠亲了她一口。
“没良心的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