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之内,牛油火炬噼啪作响,将众人身影投在毡壁上,随火光摇曳而晃动。
蒙古大汗铁木真盘坐主位,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帐内众人,最终停留在那位紫袍少年身上。
“来,小真人,你请坐。”铁木真声音洪亮,抬手示意右侧上首的位置。
韩牧微微颔首,从容落座,韩牧眉宇间的一种超然物外的气度,与帐中肃杀氛围格格不入。
江南七怪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依次在韩牧下首坐下。柯镇恶铁杖顿地,朱聪摇着破扇,韩宝驹挺着胸膛,各自神态不同,目光却都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铁木真举起面前盛满马奶酒的银杯,目光灼灼地看向韩牧与江南七怪:“诸位都是来自远方来的客人,我们草原上的规矩,本大汗就先干为敬!”说罢仰头一饮而尽,酒水顺着他的胡须滴落,在火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
韩牧与江南七怪对视片刻,江南七怪纷纷举杯饮尽。韩牧端起酒杯,轻轻一嗅,淡淡奶香与酒气扑鼻而来。他微微一笑,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果真爽快!”铁木真大笑,挥袖抹去胡须上的酒渍。
“诸位有所不知,我素来对中原汉人文化感到好奇。早就听闻中原地大物博,文化历史悠久,就连武学之道都有上千年传承。”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韩牧身上,带着探究与欣赏。
“我们蒙古人从小生活在马背上,弓箭骑马如同家常便饭。而你们中原汉人,却有着和草原人截然不同的文化特点。”
韩牧平静地对上铁木真的目光,没有说话。
铁木真继续道,声音低沉了几分:“我信仰草原的长生天,但也更信仰自己。从少年时起,我便征战四方,数十年来不知历经多少战争与厮杀。”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毡帐,回到了那些浴血奋战的岁月,“我坚信是长生天让我从小受尽磨难,这才有机会一统整个蒙古草原,建立这个亘古烁今的庞大帝国。”
帐内一片寂静,只有火炬燃烧的噼啪声。铁木真的亲兵们肃立帐周,眼神中满是对大汗的崇敬。
“然而多年征战,我见惯了生死与厮杀。”铁木真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每每想来,都感觉人力终有尽时。我也会老去,会死去。”
紧接着,他的目光锐利地盯住韩牧,“小真人,我曾听闻中原汉人有一个独特的门派,名为道家玄门,以修长生为目标。小真人作为全真派的高人,本汗有一个疑惑,不知,这世上是否真的能长生不老?”
问题抛出,帐内气氛顿时凝重。
江南七怪不约而同地看向韩牧,全金发手中的酒杯微微倾斜,酒水险些洒出。
韩牧轻轻笑了笑,声音清朗如泉:“大汗有所不知,我道家玄门在中土历经千年发展,各个流派都有其独特的理论体系。就拿贫道所在的全真派来说,全真教乃是我师兄王重阳创立,在江湖上扬名,也不过二十年光景。”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道家玄门讲究修生养性,每个人的缘法不同,自然修为也就天差地别。不过寻常人若是修炼道家的纯正内功心法,再配合修身养性之道,活到百岁应该不成问题。至于长生,”韩牧微微摇头,“也是看每一个人的造化了!”
铁木真凝神倾听,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面前的矮几。
韩牧直视铁木真的双眼,语气平和却坚定:“大汗若对延年益寿、修身养性有兴趣,贫道倒是可以将我道家玄门的内功心法传授于您。不过,”他话锋一转,“既然想修身养性求得长生,大汗你恐怕也得放下无妄的屠刀才行。”
帐内响起一阵压抑的吸气声。铁木真麾下大将博尔术瞬间眉头紧皱,的的右手按上了腰间的刀柄。铁木真抬手制止,目光深沉地注视着韩牧。
“哦,何为修身养性,具体要如何做?”铁木真问道,声音平静。
韩牧娓娓道来:“修生养性之道,须得清心寡欲,戒除杀生,每日打坐冥想,调息养气。晨起吸纳朝阳初升之清气,夜来观想太阴柔和之精华。饮食清淡,不沾荤腥;心境平和,不生嗔怒。如此坚持数十年,或可窥得长生之门径。”
铁木真沉默片刻,忽然放声大笑,笑声震得帐顶的毡布微微颤动:“哈哈哈哈,我明白了!长生,看来决计是不可能的了!”
他猛地收住笑声,眼神锐利如刀,“一个男子最大之乐事,就是压服乱众,战胜敌人,夺取其所有的一切,骑其骏马,纳其美貌之妻妾!”
他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越发威严:“若是终日清心寡欲,那样就是活得久,又有什么意思?”
韩牧轻轻摇头,神色依旧平静:“我道家的修行,本就是一条艰难的苦路,否则为什么数千年来,也不曾见过几个真正的长生者。”
铁木真抓起酒壶,仰头灌下一大口马奶酒,酒水顺着他的脖颈流下,浸湿了衣襟:“人生匆匆,如同白驹过隙。正是因为时间太少,所以才要更加努力地征服天下,建立不朽的功绩!”
韩牧叹了口气,声音轻柔却清晰:“在天地万物面前,在悠悠岁月之间,所谓的宏图霸业只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他环视帐内,目光扫过那些饱经风霜的面容,“如今大汗已经一统整个蒙古草原,就该马放南山,休养生息,让蒙古各部落族人能够在草原安居乐业。您也可以陪在亲人身边,享受人间之乐。蒙古人世代生活在草原,又何必非要前去攻伐不同疆域的人?”
铁木真猛地站起身,双手一展,声音如雷霆般在帐内回荡:“我铁木真绝对不会局限于眼前的蒙古草原!我要率领蒙古勇士打下一个个城池,灭掉一个个国家,征服天下,建立宏图霸业!这才是我生命的全部意义!”
他的目光灼灼,仿佛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从斡难河畔到不儿罕山,从克烈部到乃蛮部,我一步步将草原各部收归麾下。但这远远不够!南方的金国、西夏,更南边的宋国,西边的花剌子模...这广袤的世界,都将是蒙古铁蹄踏足之地!”
韩牧望着眼前这位意气风发的蒙古大汗,终于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很清楚,铁木真这般人物,胸怀天下,志在四方,想要改变他的思想几乎是不可能的。
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江南七怪面面相觑,韩宝驹低声道:“这蒙古大汗,还真是好大的口气。”朱聪轻摇破扇,低声回应:“可他确实做到了统一草原的宏图霸业,不可小觑啊。”
韩牧缓缓举起面前的酒杯,目光平静地迎上铁木真炽热的眼神:“既然如此,贫道只能祝愿大汗得偿所愿。”说罢,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铁木真见状,也举起酒杯,豪迈大笑:“小真人你是明白人!来,让我们再饮一杯!”
帐外,草原的夜风呼啸而过,卷起细沙轻拍在毡帐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千军万马在暗夜中行进。
星空低垂,银河横贯天际,无数星辰冷漠地注视着这片即将改变世界历史的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