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三年秋天,这日子可不一般呐。有个古董商叫车家界,这人就爱往秦淮鬼市跑,指望着能淘到啥宝贝。这天呐,他还真瞅见个稀罕玩意儿。一个青铜匣子,里头衬着红绸子,裹着个锦囊,这锦囊金线绣着麒麟,囊身红得跟凝血似的,那麒麟的眼珠,是两粒黢黑的舍利,摸上去冰得刺骨。
卖这东西的是个独眼老妪,车家界把银钱递给她的时候,她幽幽地说了句:“这锁麟囊认主,开囊的人能得泼天富贵,不过代价嘛,得新娘来偿。”车家界心里犯嘀咕,可看这玩意儿实在稀罕,还是买了回去。
当天夜里,车家宅子里可就热闹起来了。那锦囊在案头自己动起来,还渗出带铁锈味的水珠。车家界三岁的女儿车晓雯哭得那叫一个惨呐,指着虚空喊“红衣哥哥咬我”。车家界也不知道咋想的,鬼使神差地划破手指,把血珠抹在囊口的金锁上。就听“咔嗒”一声,锁芯弹开,一股腐臭的胭脂气冲了出来。囊里滚出十根金条,上面刻着“光绪十七年·周氏妆奁”,还有一张褪色的婚书飘了出来,新郎的名字被血渍浸透,就剩“癸巳年鬼门开轿”几个字,看着跟爪痕似的。
自打开了这囊,车家界那运气就跟坐了火箭似的。荒宅里挖出前朝的银窖,赌场连着赢了三十把,连军阀都找他倒腾烟土。可这暴富的背后,却是让人毛骨悚然的事儿。每次车家界得了一笔横财,女儿车晓雯的梳妆镜上就多一道血掌印。
七年过去了,到了中秋夜,十六岁的晓雯正对着镜子梳妆呢,突然就僵住了。镜子里映出一双惨白的手抚上她的发髻,胭脂盒里钻出一缕缕青丝,缠着她绾上了血红的嫁髻。车家界冲进屋子,就看见女儿脖子上浮现出紫黑的指痕,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人掐住了喉咙。晓雯咳着血沫喊:“爹…他催妆了…”“轿子停在祠堂…全是白骨马!”
嫁女那天夜里,雷雨交加。车家界被反锁在厢房里,从窗缝里看见庭院成了幽冥婚堂。纸钱跟蜈蚣似的在青石路上翻滚,八具骷髅抬着覆满苔藓的楠木轿,轿帘缝里伸出几十只溃烂的女手。晓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向花轿,嫁衣下摆滴着黑血。突然,她转身扑向祠堂的供桌,抓起锁麟囊,厉笑着说:“百年前你们用新娘饲囊,今日该偿命了!”说完猛地撕开囊底。就听“嘶啦”一声,锦缎裂开的地方涌出一股浓腥的血瀑,无数新娘的断指攥成一只巨爪,把白骨轿给碾得粉碎。血浪里浮起一个拼接的鬼影,脑袋是腐化的新郎,四肢却是不同女子的残躯缝起来的,心脏那儿嵌着半块青铜锁。
这鬼新郎的腹腔裂开,露出了锁麟囊真正的秘密。囊里面绣满了符咒,每根金线都缠着一缕新娘的魂魄。原来光绪年间,周家为了敛财,请邪道炼了这个囊,把活新娘封进囊里献祭,换家族三代富贵。鬼新郎还说:“车晓雯是第九十九个祭品。等她的血肉融进囊里,我就能借百女的怨气复生…”话还没说完,晓雯突然把半块青铜锁拍到自己心口上。血光一闪,九十八道女魂从囊里尖啸着冲了出来。腐烂的嫁衣结成赤链,把鬼新郎拖向撕裂的锦囊。车家界这才看清,囊底血绣的“周”字,正是他家的祖姓。
黎明时分,车家界在祠堂里点燃了锁麟囊。火焰是幽蓝色的,锦缎焚烧的时候浮现出无数女子的面孔。车家界割开手腕,把血浇向火堆,喊着:“周家嫡孙车家界,以血破契!”火焰“腾”地一下蹿高了,鬼新郎在火里融化,金线绣的麒麟竟然淌下了血泪。灰烬里爬出个三寸长的玉雕新娘,眉眼跟晓雯一模一样,那是她被吞噬的魂魄残片。
车家界把玉人埋进祖坟的时候,碑旁边钻出一株并蒂赤莲。花瓣上金线绣着两行小字:“莫贪血财饲怨囊,且看莲心噬骨香”。风一吹,莲蕊滴下鲜红的汁液,就好像新娘在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