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帝的心思她都知道,无非是知道她没有离宫,还跟沈清颜在一块,担心她会对沈清颜不利,故而派高公公送她出宫。
呵,多年的姐弟之情,终究还是比不上一个沈清颜。
“长公主请。”
高公公一路护送洛洄笙向宫门而去,自沈清颜有孕后,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日子都不好过,他亦是如此。
“长公主,其实有句话老奴知道不该说,但又不得不说。”
洛洄笙偏头看向高公公,顿了顿,温声道:“高公公但说无妨。”
高公公警惕的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劝慰:“长公主离京三年,自是不知后宫情形,自沈贵妃入宫后便一直深受皇上宠爱。”
“如今沈贵妃又有皇嗣伴身,长公主即便心里有怨,为保自身,暂且还是忍忍吧。”
洛洄笙闻言思索了片刻,随即向高公公点头致谢:“多谢公公提醒,本宫会记得您的。”
来到宫门,洛洄笙跟高公公告别后,转身便看到刑荆山向自己迎面走来。
两人相对而站,刑荆山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打量着她。
“你怎么没走?”
“你还没出来,我怎么能走。”
洛洄笙盯着他看了片刻,随即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一道走吧,顺便送我回府。”
“好。”
因张清雅重病离京,永和帝给定国公府和太师府赐婚一事也被耽搁,但洛洄笙知道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此事未能解决,洛洄笙接连几日都寝食难安,不管是为了张清雅,还是为了自己,她都得想办法阻止这桩婚事。
“公主,不好了,出大事了……”
洛洄笙喝茶的动作一顿,抬头见温鸿急色匆匆的跑进来,“出何事了?”
“季姑娘她……”
季姒!
洛洄笙猛的从椅子上起身,快步走到温鸿面前:“季姒怎么了?”
只见温鸿粗喘着气,断断续续道:“方才宫里传来消息,季姑娘因为冲撞了沈贵妃,已经被打入大牢了。”
闻言,洛洄笙来不及思考,立马绕过温鸿向着府门跑去。
谁都可以有事,但唯独季姒,绝对不可以!
……
“长公主请留步。”
洛洄笙一口气跑到府门口,还未来得及让温鸿准备马车,就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禁卫军统领。
“本宫是你能拦的吗?让开!”洛洄笙心里闪过抹不好的预感,冷着脸怒道。
“长公主,下官是奉皇上口谕而来。”
洛洄笙心狠得一跳。
“是,皇上有口谕要给长公主。”
统领站在洛洄笙身前,挺直胸膛缓缓道:“皇上口谕:婚期在即,皇姐近日可安心在府中操办婚事,非要事不可进宫。”
洛洄笙闻言立马猜到永和帝的目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本宫眼下就有要事要进宫见皇上,快给本宫让开!”
说话间,洛洄笙已经做好了强闯的准备,她知道永和帝担心什么,但季姒于她不一样,她不会就此妥协。
为了救季姒,她可以不顾一切,哪怕是她这条命。
“长公主息怒,皇上交代下官今日无论如何也要阻止长公主进宫,还望长公主莫要为难。”
统领话落后抬手一挥,紧接着一队人马上前,将公主府门口团团围住。
见此情形,洛洄笙不再抱有希望,当即便提着裙摆往前走。
统领见状脸色倏然一变,一边拦人一边劝阻:“圣意不可违,长公主若执意要进宫,下官便只能动手……”
话音未落,统领只觉得耳后一阵劲风,还未来得及反应,小腿忽然就被猛踹了一下,转瞬间单膝跪在了地上。
刑荆山冷着脸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其他禁卫军看到领头人被打,立马上前将刑荆山围住。
“住手!”
统领及时出声阻止,随即从地上起身向刑荆山行礼:“参见邢将军。”
刑荆山扫了他一眼,冷声质问:“你方才要对长公主动手?”
闻言,统领脸色有些许难堪,“邢将军,下官并非有意对长公主无礼,只是旨意难为,下官属实是无奈之举。”
“既然邢将军来了,那么还望邢将军劝一劝长公主,莫让下官为难。”
刑荆山看着他不悦的皱眉,“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对长公主无礼。”
说罢,他扭头看向洛洄笙:“长公主可有大碍?”
洛洄笙摇了摇头,语气略有些急切道:“季姒被他们关进大牢了,我要立刻进宫!”
“我知道。”刑荆山点头,随即拉着她往府里走,“我有话要与长公主说,先随我回去。”
待他们进府门后,统领立马让人守在公主府四周,而他自己则是直接站在门口守着。
洛洄笙跟随刑荆山刚走到庭院,她便按耐不住把人拉住,“如果你是要劝我的话,大可不必,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救季姒。”
刑荆山见她如此激动,不禁想到季姒被关大牢的真相,一时间有些头疼万分。
“冷静点,我知道你很想救人,但你也不能做无用之功。”
洛洄笙听见他的话后,稍微冷静了一些,“你说得对,我确实不能做无用之功,但是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季姒于我而言很重要,我必须救她!”
刑荆山看她无法完全冷静下来,只好先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知于她,本意是让她认清情势,再想相应的对策。
然而,他低估了季姒对洛洄笙的重要性。
“我要进宫!我要让他们放了季姒!”
洛洄笙怒气冲冲的往府门走,可她刚走了没两步,就被追上来的刑荆山拦住。
“你冷静点!就算你进宫又能怎么样?他们本来就是冲着你来的,又怎么可能轻易放了季姑娘。”
刑荆山的话给了洛洄笙当头一棒,她站在原地整个人呆住,是啊,她怎么会想不到呢?那些人就是冲着她来的。
他们就是想利用季姒来折磨她,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她!
“这些人面兽心的混账!”
“除了会耍肮脏的手段,他们还会什么?!”
“有本事就杀了我!只知道耍这些阴谋诡计,一个个全都是奸诈的小人!”
洛洄笙口不择言的脱口大骂,世间险恶她虽然早已经见了太多太多,但如今事情发生在季姒身上,她实在难以接受。
她本以为回到故土,即便有些人不高兴,但也不会对她存在这么多恶意。
但她错了。
曾经疼爱自己的母后,还有自幼呵护长大的弟弟,以及大安满朝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人想让她回来。
“呵,太可笑了……”
洛洄笙悲痛欲绝的闭上双眼,回想着前世种种,今生往事,只觉得心中一片凄凉。
她就不该对所有人抱有任何希望。
刑荆山站在边上静静地望着洛洄笙,任由她发泄情绪,他知道她已经压抑太长时间了。
许久后,洛洄笙终于恢复了冷静,她转头看向刑荆山,见对方仍旧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
“我没事了。”
刑荆山闻言默默地松了口气,“你能冷静下来就好,这样,咱们先坐下来把事情捋一捋。”
“放心,季姑娘一事,我不会置之不管的。”
两人来到庭院凉亭,红烟端上茶水后退下,只留他们二人单独说话。
“季姑娘为人你我都清楚,她不会故意招惹人,更何况还是沈贵妃。”
刑荆山拿起茶壶斟茶,将茶杯放置在洛洄笙面前,“但皇上在意沈贵妃,相比起季姑娘,皇上肯定更偏向于她。”
洛洄笙闻言没有否认,“所以无论沈清颜说什么,哪怕再不合理,皇上也只会相信她。”
这一点,她早就领会过了。
永和帝被沈清颜所蒙蔽,早已经失去了作为帝王的敏锐和果断,如此终有一日会被毁了。
“皇上知道季姒是被陷害的,所以他才会派人阻挠我进宫,就是为了不让我找沈清颜的麻烦。”
洛洄笙不自觉攥紧了手心,咬牙道:“这一切都是沈清颜的算计。”
刑荆山也明白这其中的原委,因此他一得知季姒出事的消息后,立马就赶来公主府,就是担心洛洄笙会关心则乱。
“如今皇上不让你进宫,我们只能想其他法子,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
闻言,洛洄笙扭头看向刑荆山:“什么?”
刑荆山端起茶喝了一口,分析道:“首先,皇上知道季姑娘是你的人,所以他应该不会任由沈贵妃胡来。
再者,就像你方才所说,沈贵妃之所以陷害季姑娘是为了对付你,那她在目的达成之前,自然也不会对季姑娘下死手。”
洛洄笙听到他的分析,也觉得十分有理,霎时间松了口气。
这时,温鸿突然疾步走来,“长公主,定国公府的人来了,说是要请长公主到府中做客。”
定国公府?
洛洄笙眉头轻皱,想到季姒才刚刚被沈清颜算计关进大牢,定国公府就立马来人请她登门。
看来,此事与定国公脱不了干系。
想来定国公依旧认定账本在她手中,因此才会故意设计季姒,为的就是威胁自己。
“温鸿,你去回话,就说本宫会去的。”
“不行!”
刑荆山突然出声阻止,神色严肃的提醒:“定国公府这个时候请你过去,想也知道肯定不怀好意,你不能中他们的计。”
洛洄笙冲温鸿摆手,示意他先去回话,等人离开后,她转头看向刑荆山:“我知道这是圈套,但即便是圈套,我也必须往里跳。”
“我说过了,无论如何,我都绝不能让季姒出事。”
刑荆山在这一刻看出了季姒对洛洄笙的重要性,同时也清楚洛洄笙的脾气,知道自己肯定劝不住她。
想了想,他站起身一脸认真的看着洛洄笙:“那我陪你一起去。”
洛洄笙本想拒绝,但想到如今自己的处境,最终还是答应让他一同前往。
定国公府。
两人来到定国公府时,府中管家似是早已等候多时,看到他们现身立马笑脸相迎。
“奴才见过长公主,邢将军。”
洛洄笙冷着脸扫了他一眼,直接问道:“定国公呢?”
“我家老爷正在前厅等候,奴才这就带长公主前往。”
“走吧。”
洛洄笙知道接下来将要面临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显得镇定一些。
二人刚到前厅,定国公便带着满脸笑容走近,向洛洄笙躬身行礼:“长公主驾临,臣有失远迎,还望长公主恕罪。”
洛洄笙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绕过他走进屋里,而刑荆山则是一路跟随。
见状,定国公并未表露出不悦,只是冲管家摆手让其退下。
三人相向而坐,定国公看着端坐在椅子的洛洄笙说道:“臣以为长公主对臣依旧心有不满,不会受邀前来,没想到还是来了。”
“想当年长公主可是隔三差五就要跑到定国公府,直到长公主与蛮族和亲一事定下后,长公主就不再登门了。”
说到此处,定国公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如今长公主能平安从蛮族回来,可谓是我大安庇佑。”
看见定国公悠闲地叙旧,洛洄笙不耐烦了,直接出言打断:“这儿没有别人,本宫有话就直说了。
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张清雅和季姒?给个痛快话吧。”
定国公愣了愣,随即故作一副无辜的表情,“长公主这是何意?臣并没有为难她们啊。”
洛洄笙心知他是个笑面虎,看不惯他伪善的样子,当即起身打算离开。
“既如此,那本宫也没有继续待下去了。”
眼看洛洄笙就要离开,定国公却不急不缓的开口:“长公主难道不想救人了?”
洛洄笙脚步一顿,不顾刑荆山眼神示意,转身看向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的人,冷嘲道:“定国公这是不想再装下去了?”
“想想也是,毕竟定国公筹划了这么多事,不就是想引本宫来此吗?现下本宫依你所愿来了,索性你就爽快些,别再虚与委蛇了。”
定国公见她说话如此直接,想想确实也没有必要再伪装了,毕竟他要的效果已经达成。
不等定国公开口,洛洄笙便抢先警告:“事情原委如何,你我心知肚明,但你要清楚,即便不靠你,本宫也有法子救她们。”
“但若是季姒出了任何问题,本宫不介意跟定国公府鱼死网破,定国公不信的话大可以试试看!”
洛洄笙之所以敢威胁定国公,就是猜到以定国公谨小慎微的行事作风,只要对方怀疑账本在她手中,那一定就不会走到最后一步。
果不其然,定国公在听见她的警告后,心下一惊,同时更加觉得洛洄笙手里有自己的把柄。
“长公主这话说的,像是臣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长公主要依国法处决臣一样。”
定国公笑着打趣了一句,见洛洄笙没有任何回应,又悻悻的收起了笑容。
“不过长公主放才说要与定国公府鱼死网破,臣斗胆一问,长公主为何这般有自信能做到?”
说到此处,定国公眼神深邃了几分,“莫不是……长公主听到了什么谣言,或是手里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洛洄笙知道他在试探自己,面不改色的走回椅子上坐下,“本宫只是在提醒你,本宫的人不是你想动就动的。”
“再怎么说,本宫也是大安的长公主,你若是把本宫惹急了,本宫有的是法子让你们定国公府不好过,懂了吗?”
定国公一直认真打量着洛洄笙,却没有看见她露出丝毫破绽,心中难免有些不悦。
“长公主今日既然能来这儿,可想而知那位季姑娘对长公主来说很重要,既如此……”
“若是想让人平安无事的走出大牢,长公主不妨把臣想要的东西交出来,一命换一物,如何?”
洛洄笙见他终于说到正事,不禁失声一笑,调侃道:“好一个‘一命换一物’,对本宫来说,确实很划算。”
“不过本宫手里的东西很多,尤其是跟定国公府有关联的,不知道定国公现下想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只有她表现出自己手里掌握很多定国公想要的东西,定国公就会因此对她产生畏惧,如此一来才能最大程度保住季姒的命。
虽说这么做很冒险,但眼下季姒在他们手里,只能放手一搏。
定国公听见洛洄笙的话后,当即就愣住了,似是被唬住了一般。
一旁刑荆山看着两人你来我往,静静地没有吭声,只要洛洄笙没有性命之忧,其余的他不会过多干涉。
“长公主言重了,方才臣不过是跟您说句玩笑话罢了,您怎么还当真了呢。”
定国公脸上再次露出假笑,并上前主动给洛洄笙斟茶,“定国公府与长公主可是多年前就一直保持着深厚的情义,凛儿与长公主更是自幼一块长大,青梅竹马。
虽然长公主五年前去往蛮族和亲,但凛儿这些年一直记挂着长公主,如今长公主平安归来,凛儿比任何人都要开心。”
洛洄笙见他忽然谄媚,故作不解的问:“定国公突然提起这些往事做什么?”
定国公见状,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臣知道先前有些事是臣目光短浅,阻断了长公主与凛儿的情分。
如今臣也想明白了,既然凛儿一心都在长公主身上,那臣要是再阻止反倒有些不通情理了。”
听到这句话的刑荆山眉头一皱,猜到定国公接下来要说什么,身侧的手开始不断攥紧。
“若是长公主有意的话,臣便是冒死也会向皇上奏请让你们二人成婚,如何?”
定国公说出自己的条件后,便满脸期待的盯着洛洄笙,完全没有注意到周边的气息变化。
洛洄笙没想到他会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不过想想也对,定国公心知一时半会儿杀不了自己,与其让自己抓着定国公府不放,还不如把她变成定国公府的人。
如此一来,内忧外患一次性全都解决了。
“这还是白天呢,定国公怎么就开始痴人说梦了?”
刑荆山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他看了看洛洄笙,再次将目光移到定国公身上。
“长公主与下官婚期在即,这桩婚事可是皇上亲赐,定国公明知如此还想撮合长公主与世子,未免也太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
随着刑荆山话音落下,屋内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定国公快速思索着该如何敷衍过去。
刑荆山看着他不屑的轻哼,冷笑道:“何况沈玉凛不过是一个自私自利,厚颜无耻的伪君子,如何能配得上长公主。”
儿子被外人这般羞辱,而且还是当着自己的面,定国公如何能忍,当即便怒声呵斥:“刑荆山!你竟敢如此羞辱我儿,简直不知深浅!”
“我儿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岂是你这莽夫能与之相比的,你……”
刑荆山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一时只觉得十分畅快,正想再嘲讽他几句,却被洛洄笙抢先一步。
“定国公此话差矣。”
洛洄笙端起茶品了一口,淡淡道:“邢将军虽是武人出身,但他对大安的功劳可是沈玉凛一辈子都比不上的。”
“至于定国公想让本宫下嫁沈玉凛一事……”
说到此处时,洛洄笙望着定国公的眼神多了几分讽刺,“定国公这么聪明,难道会看不懂皇上的想法?”
定国公闻言脸色霎时一变,他自然知晓永和帝不会想让洛洄笙嫁入定国公府,这也是为何一开始他就拒绝自家儿子请求的原因。
但眼下洛洄笙手里一定掌握着能拿捏他的把柄,为了保住定国公府,他只能兵险其招。
“既如此,那此事便作罢。”
定国公恢复了冷静,盯着洛洄笙看了片刻,又道:“这样吧,只要长公主能解决宿君嫄为后一事,臣便劝说贵妃放过季姑娘,如何?”
虽然没有实质的证据,但他很清楚宿君嫄入宫的事就是洛洄笙在背后推波助澜,既然事情因她而起,那理应由她结束。
洛洄笙丝毫没有犹豫,态度坚定的点头:“好,一言为定!”
从定国公府出来,刑荆山一路跟在洛洄笙身旁,许久后终是忍不住心底的好奇。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