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卑微的程如意是司韵无法接受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你既然愿意我跟他在一起,为什么又要……”
“因为他是纪寒煜啊,因为他是哥哥啊,当年和你一起出来的那个孩子啊,他没有告诉你吗?”程如意直言。
司韵猛地震住,瞳孔都在地震。
那句,纪寒萧已经死了,他很好的话再度无限重复地在她脑海里响着。
“他跟我说了,只是我没想到。”
原来这句话是这个意思。
当年,当年她救下来的小男孩,不是纪寒萧,而是纪寒煜,是这个意思吗?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成为纪寒萧呢。
“你们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分清楚吗?”
司韵身体发着冷地问道。
二十年。
二十年,哥哥用着弟弟的身份活了二十年啊,难道从一开始他们就笃定为自己兄弟而死的就是纪寒煜吗?
“我知道你在埋怨我们,那时候我悲痛欲绝,小萧和小煜那天早上的衣服是我亲自给他们俩穿的,我记得清清楚楚,可我没想到的是,他们会私自互换了衣服,是我当时太过激动,当我得知有一个孩子在火灾现场当场死亡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要疯了,看到那个监控,我更加没有办法去接受,我甚至不敢去看活下来的那个孩子,只能从他们的衣服上,下意识地做了判断,我真是一个很糟糕的母亲吧。”
程如意自责道,连自己的老公都能在后来发现活着的是纪寒煜,连自己的婆婆也知道他是小煜,可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却带着痛苦和怨恨种种复杂地感情面对他。
一切都乱了。
司韵尽量让自己去接受这现实,可是她怎么接受的了。
她一直为纪寒萧抱不平啊,就因为哥哥聪明伶俐,就因为哥哥懂事听话,而他这个弟弟就如此地受到冷落,她一直为纪寒萧抱不平来着,非要活下来的是哥哥,他们才满意是不是,可如今,真相真的是,活下来的是哥哥。
和她在一起相恋的人是哥哥,那个她在苏城老洋房里看到的阳光帅气的暖男哥哥。
“他自己就没有告诉过你们吗?”她问。
司韵这点无法理解。
“他还记忆还没有忘掉之前,他一直在说纪寒萧,他是纪寒萧,等大病了一场后,没有人去怀疑,他说,该活下来的是弟弟,不该是他这个哥哥。”程如意声音都如同撕裂一般的痛苦。
司韵沉默在那。
或许,她能理解了。
如同爱着哥哥一样的弟弟,哥哥也一样爱着他。
他们本就是一体的。
隔了不知道多久,司韵深呼一口气,看向窗外,让风景平静自己的内心,最后神色淡漠地看向程如意。
“都不重要了,无论他是纪寒萧还是纪寒煜,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是我救下来的那个孩子,他是我要守着的人,这就足够了。”
她不想去钻那个牛角尖,也不想去纠结谁是谁,不重要,她知道她所爱的人活着就好,别无所求了,至于那份悲伤,有何故再去放大呢,现在的纪寒萧……
司韵知道他一定很辛苦吧,从京城心绪不宁的他回来时,她就发现了他的异常,如今她所有的感受就是,快点去他的身边,去抱抱他,就行了。
程如意听着她说的话,和老宅里自己老公说的话一模一样,终究,是自己不够格罢了。
“你能这样想,我真的谢谢你。”程如意道。
司韵抿了抿唇。
“所以你开心了吗?活着的是……是他。”司韵觉得自己很无礼,却又有种不甘心。
程如意自然也听出来了这个孩子的埋怨。
“你知道吗?或许,我也早就认出来那个孩子是小煜而不是小萧了,只是我这个当妈的不想承认罢了,你可能不信,在我的意识里,他只能是小萧,那个调皮捣蛋的孩子,那个我总是会忽视的孩子,那个被我冷落的孩子,我……潜意识认为他就是活着的小萧,是我的自私和怯懦罢了,我爱我的孩子啊,他们都是我的骨肉,无论是谁,无论是谁,我都无法接受。”
程如意掩面痛苦。
司韵听纪跃山说过,二十年前那会程如意接受了好长时间的心理治疗……
司韵将纸巾递给了她。
“抱歉,我不该说那样的话。”司韵为自己的鲁莽言语道歉着,作为一个母亲,无论哪个孩子的死亡,都是毁灭的痛,她失了分寸了。
程如意摇头,抹了泪。
“没有关系,是我自作自受,我说了,不用在意我的想法,也不用来安慰我,往后余生,你跟他好好地在一起,好好的过你们的日子就行。”
程如意沉重地说道,她在司韵的眼中就像是吧自己捆缚住的受伤的动物,余生都不愿意再走出来一般。
“为什么你还是不同意呢?”司韵茫然地问。
到底还有什么理由,让她如此折磨自己呢。
程如意扯了扯嘴角。
“如果是小煜我就同意的话,那对小萧又公平吗?”她说道。
无论是小煜还是小萧,她都没有办法再去面对这个活下来的孩子。
“他一定会觉得我是个一如既往偏心地母亲吧,因为他恢复了纪寒煜的身份,我就无条件的支持你们,那我真的该死了。”
程如意说出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让司韵意料之外的想法。
程如意站起了身来,试着往外走,可惜不知道是不是悲伤过度,身体都软了一下,司韵连忙扶住她。
程如意平静下来后,挣脱开了她。
“孩子,我没事,去医院看看他吧,爷爷也想见你一面,他也有话要跟你说。”
程如意告知,说完往外走,司韵有些不放心。
“我送你。”
“不用了,孩子他们爸就在楼下。”程如意开口。
所以,这份决定,是他们夫妻一起做的决定。
“我会的。”这就是司韵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