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归飓风内部,李寒在水灵的指引下,于混乱狂暴的风暴间隙中穿行,马不停蹄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进——那便是绝地中的绝地,寂灭海沟。
他明白,那里才是渡劫大师最终的目的地,这场追逐的终点。
寂灭海沟,其名便昭示着它的本质。
这里,没有生命,万物终焉的归宿。
不仅没有丝毫灵气存在,反而充斥着一种吞噬一切生机、镇压所有能量的死寂之力。这里的海水沉重得超乎想象,每一滴都仿佛凝聚了千钧之力,冰冷、黑暗、沉寂,是这里永恒的主题。
李寒悬浮在飓风内部一片相对“平静”的海域上方,望着下方那深不见底,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深渊。他深吸一口气,将周身残存的灵力催到极致,毅然决然地下沉!
一进入海沟的范围,周遭瞬间变得不同。
“静!”
那是一种极致的“静”,并非没有声音,而是所有属于生命、属于活力的声音都消失了。
唯一能听到的,是自己心脏沉重而孤独的搏动声,血液在血管中细微的回响,这两种声音在死寂的放大下,显得格外清晰,甚至……令人心悸。
凭借着与怀中寒玉瓶内水灵的一丝联系,以及凤翅玉麒麟本体的感应,水灵竭尽全力,为李寒指引着方向,朝着渡劫大师最后停留的位置进发。
然而,寂灭海沟的恐怖,远超他的预估。
随着不断下潜,海水的压力疯狂增长!那是蕴含着一种消磨灵力、瓦解生机的死寂道则。
李寒的护体灵气被压缩极致,附在身体表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当下潜到约百丈深度时——
“噗!”
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泡,他赖以维系的护体灵气彻底崩溃、消散!
刹那间,磅礴如山的压力,从四面八方作用在他的肉身上!李寒只觉得眼前一黑,胸腔被无形的手攥住,喘不上气!他下意识地张口,吐出连串细密的气泡,肺中仅存的那点空气也要被挤压出去!
他的脸色涨得发紫,额头、脖颈处青筋暴起,眼球外凸,充满了血丝。
没有灵气的保护,没有空气的供给,在这绝灵绝气的寂灭海沟,他这位元神境修士,与凡人一样,同样面临着窒息和肉身崩溃的绝境!
再往下潜一寸,他能预感到,自己的肉身将会轰然爆裂!
生死一线关头,寒玉瓶微微一动,一道清澈的水流缓缓逸出,凝聚成水灵那淡薄的身影。
水灵看着李寒痛苦挣扎的模样,空灵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情绪,轻轻叹道:“多谢你了,李寒。接下来的路……该我自己走了。”
李寒无法说话,只能艰难地、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能将水灵护送到这里,几乎已经耗尽了一切,达到了他个人能力的极限。
没有更多的言语,两人在此刻分别。
李寒猛地一蹬腿,凭借着最后一点意志力和肉身力量,向上方那相对“安全”的水域游去。
而水灵,则化作一道水流形态,凭借自身最本源,向着那无尽黑暗、无尽压力的海沟潜去。李寒替它承担了前半段路程,如今,这最后一段,只能靠它自己!
“呼——嗬——嗬——!”
李寒冲破海沟那“稀薄”的水面,贪婪地、大口地呼吸着飓风内部那充满混乱能量的空气。他的脸色由紫转红,剧烈地咳嗽着,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
回到这里,让他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找到一处相对稳定的风眼边缘,小心翼翼地稳住身形,连动弹一下都不敢。他知道,稍有不慎,偏离这微妙的平衡点,周围飓风会立刻将他吞噬。
现在,他把自己所有活命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水灵身上。
唯有水灵成功,掌控那件天人之宝,打破无归飓风的封锁,将他从这里带出去。
然而,就在他刚刚喘过一口气,心神稍定之际——
一道七彩流光,如同穿透虚空般,猛地冲入了飓风内部!
这流光对周围毁灭性的风暴视若无睹,其目标明确,在空中微微一顿,便如同乳燕归巢,径直投向下方的寂灭海沟,去寻找它的本体!
正是凤翅玉麒麟的灵体,回归了!
而就在灵体没入海沟的下一刹那——
李寒清晰地感觉到,无归飓风那永恒旋转的结构,猛地一滞!
一股大恐怖瞬间攫住了李寒的心脏!
“不好!”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深吸一大口气,将肺部撑到极致,然后毫不犹豫地,向寂灭海沟沉了下去!
他的判断是对的!
就在他没入海沟的瞬间,那停滞的飓风,核心处,积蓄了数千年的、足以毁天灭地的天地伟力,被归位的凤翅玉麒麟彻底引爆!
“轰隆隆隆——!!!!!”
毁灭性的能量,以海沟入口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冲击!
飓风的结构瞬间崩解,化作纯粹的能量风暴,吞噬、湮灭一切!
尽管李寒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沉入寂灭海沟深处,但他依然没能躲过这席卷一切的爆发。
“噗——!”
毁灭性能量的余波下,他的肉身轰然崩解,化作一蓬血雾,连一点残渣都未能留下!
肉身崩碎的刹那,他的元神及时遁出,不顾一切地向着寂灭海沟更深处逃去!
在这种天地倾覆的灾难面前,唯有这寂灭海沟深处,才可能存在一线生机!
余波不断冲击、侵蚀着他的元神。李寒舍弃了所有防御,燃烧着本源的元神之力,不断下逃。
不知逃了多久,他的元神黯淡,只剩下一点微弱如豆,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将他淹没。
“这下……真是亏了……” 李寒的元神(如果还能做出表情的话)想必是一片苦涩。
现在的他,肉身尽毁,元神重创,濒临消散,一无所有,脆弱到连一丝微小的能量乱流都能让他万劫不复。
好在,寂灭海沟阻挡了绝大部分的毁灭之力,而剩下的一成,也足以灭杀他。
不过,失去了肉身的束缚,纯粹元神状态下的他,下潜的速度反而更快了,这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
……
话说水灵这边。
它以自身本源对抗着寂灭海沟那无时无刻的恐怖威压,它的形态越来越淡,本源之力飞速消耗。
终于,耗尽了大半本源,它看到了前方的景象。
渡劫的身影在那里,但他并非肉身,而是一道虚幻的元神之体。他正守护在凤翅玉麒麟本体旁边,宝相庄严,神色平和,仿佛正在等待着谁。
水灵的到来,渡劫的脸上露出一抹和善而复杂的笑容,轻轻叹息一声,声音响彻在水灵的心神之间:
“想不到,绝灵寂灭之地,真的有‘人’能造访。”
他的目光扫过水灵的形态,又看了看身旁的凤翅玉麒麟,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罢了,既然是属于你的机缘,强求不得,也遮掩不住。你……拿去吧!”
说完,渡劫轻轻一推,竟主动将凤翅玉麒麟本体,推向了水灵的方向!
这一刻——
“嗡——!”
从外界归来的麒麟灵体,受到了本体的召唤,跨越最后一段距离,没入了玉麒麟本体之中!
“轰!!!”
完整的天人阶法宝彻底苏醒!
一股浩瀚无边、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威压降临!
在这完整的天人之威下,渡劫那本就虚幻的元神之体,开始迅速消散、瓦解。
同时,凤翅玉麒麟形成的力场,将寂灭海水排开,形成了一小片暂时的、无水无压的真空地带。
渡劫的元神在彻底消散前,看着面露惊愕的水灵,留下了一句充满智慧与慈悲的话语:
“正好……此地寂灭,万法不存,无人打扰……可让你安心感悟……这凤翅玉麒麟的全部奥秘……”
“你……你为什么要帮我?!”水灵终于忍不住开口,这是对渡劫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
渡劫平和微笑,没有回答。他的元神化作点点金色的光尘,如同萤火虫般,在这深海之底缓缓飘散,最终,归于虚无,仿佛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