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者二号已就位。”我看了一眼机器人屏幕,手指飞快在台面敲着指令。
白小柔已稍稍平静,双眼还是死寂。我正准备让三号强行带她离开,这时候,顶层休息室外忽然传来连续电流噪音。
商场的顶灯忽明忽暗,不受控制地闪烁。我的系统检测仪警报跳红:高强度生物电场正逼近,所有信号严重受干扰。
守护者三号的传感器反馈有强度极高的生物电流,墙体内的金属都在鸣响。
门后传来重物踩踏地板的响声,低沉有节奏,一步一个震点。
空气里像多了股铁锈和臭氧味,一股窒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那扇原本掩在阴影中的门缓缓滑开,一只体型巨大的变异体走入房间。
它将近三米高,肩膀宽到几乎要刮擦门框,皮肤是灰蓝色半透明,可以看到下面密布的血管和直挺的肌束。
最奇异的是它的头,高大的额骨下藏着超越寻常人类的脑壳轮廓,给人一种动物与金属混合的错觉。
它的五官意外的规整,嘴唇微微抿动。守护者三号的摄像头自动调焦,我看清它的双眼——和所有我见过的变异体完全不同,其它变异体的双眼都是混浊无神,这只却极为清澈,隐约带光。
甚至让我想起动物世界里顶级猎手的瞳孔。
这巨型变异体站定,略为仰头,用一种干脆的普通话开口:“欢迎你,系统的持有者。”
声音低沉,沙哑却非常清晰,尾音震得空气嗡鸣,“我一直在等你。”
我的背脊收紧。守护者三号前置扩音器再次输出:“你是谁?”
我的喉头有点发紧,不由抿嘴。
那变异体微微抬手,动作缓慢而沉稳,带着种难以解释的人类习惯。
“我的名字很多。你可叫我‘记忆者’。”它说得不缓不慢,颇具节奏,没有一丝变异体惯见的嘶哑或急躁。
我警觉地观察它所有输入指标,同时通过战斗机器人信道分析其言语节奏。
它接着道:“你肯定很好奇,我是如何得知你和你的系统的。”
它把头轻轻一歪,显得异常人性化。“我和其他变异体不同。
我的变异过程并未丢失记忆。实际上,我继承并保留了变异前的全部——还可以感知、接收其它变异体的记忆片段。”
它看着守护者三号的摄像头。
我的手指收紧,脑内第一反应是寻找漏洞。但白小柔忽然数据波动,血压升高、皮肤导电性迅速变动。
她身体稍微颤动,但下一刻就僵住。
记忆者轻描淡写地侧手点了点她:“这位女士的记忆极有价值,她见证过你——以及你身上的各种‘奇迹’。”
声音带着几分冷静地陈述,“我们一直在注视你。”
我调出三号主动干扰模式,却发现每当它说话时,环境电场波动都有明显的增加。
机器分析:局部生物电波强度大幅提升。这极有可能就是它操纵、干预其他活体的本质方式。
“我曾经,是这座城市的一名神经科学家。”记忆者继续,“名字叫杰夫·朗恩。
我的研究方向是人脑与记忆。病毒爆发那阵,我正在做一个项目,增强人类记忆容量,目标其实是神经退行性疾病治疗。”
它顿了一下,坦然地看着远处不见的城市废墟。
“谁能想到,命运开了个这样的玩笑。实验失败后我被感染……身体失控变形,理智却始终没断链。
我清楚记录着每一处变化、每一段痛苦,也逐点分析病毒的每种机制。”
它接着描述感染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何在极端的疼痛和幻觉夹缝中发现自己还能主动收集周围的记忆,甚至逐步吸收成千上万变异体脑海中闪现的片段。
“我逐渐明白——我们不是单纯的、无意识的野兽。”
它瞬间转回我的方向,“而是进化的下一阶段。
你身上的系统,和我的能力一样,都是新物种诞生前的裂变催化剂。”
“卫新先生。”它忽然用平淡口气直呼我的名字。
我咬牙,知道这名称不是偶然。“你想守住什么?
继续做个独行的幸存者?还是愿意通过你的系统,让我们的进化拥有新的方向?”
我故作镇定,通过守护者三号追问:“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记忆者居然露出一种类似无奈的表情。它开始细致回溯这段时间以来我的活动,包括各方势力争斗、地下王国建设、与“新世界”暗战,乃至我利用系统突破解决粮食短缺、武器改造、医疗扩充……它描绘细致到让我额角微微出汗,有的事情,只有我和系统知道细节。
“别惊讶。”它继续冷静陈述,“我们的视野无所不在,卫新。
遍布城市每个角落。你的行动,我们派遣低级体、观察体密切跟随。
系统的每一次‘不合常理’演变,我们搜集到了信号。”
它微微垂首,动作很慢。“当然,你的一些朋友,比你想象得,更乐于分享。”
这句话让我心里蓦地沉了一下。我强忍烦躁,又追问一句:“你想用我的系统做什么?”
“重构现实,这才是你的系统真正的目的。”记忆者声音里透出压迫,“技术不是全部,权力也不是全部。
我需要你帮我,引导我们的进化,将这力量赋予整个变异体族群——打造全新文明,脱离野性与脆弱中间的完美物种。
这种东西,不该只在你手里——也不该只在我脑子里。”
它言语间没有疯癫,而是一种持久的、近乎学究式的耐心。
“卫新,你不是领袖,只是个偶得工具的凡人。
而我,曾为为人类的研究者,知道怎么管理、怎么使用知识。”
它朝守护者三号缓慢伸出手,形状畸长,关节分明。
“选择很简单,是合作,还是战争?”
我的手心有汗,脑子里却警铃大作。越是对话,我对记忆者的威胁评估就越高。
它自然流畅的措辞、完全人类般的逻辑思路、对现实动向的掌控,都说明了一个问题:它目前还远未展现全部手段。
记忆者的长篇陈述之中,白小柔的身体忽然剧烈抖动一次。
她的眼神变得清明了一瞬,死寂中仿佛短暂活过来一段。
我着急盯着仪器,三号的生物扫描结果出现在侧屏:她体内有不属于生理应激的特殊化学物,正在随着记忆者靠近而起伏。
只要记忆者一分心,这种控制的链条就会弱化。
当记忆者略微仰头,似在回味什么往事时,白小柔身体又僵住,但眼里透出迟疑。
记忆者忽然转向白小柔,释放强烈生物电波,房间里的金属椅突然震动。
我从仪器反馈捕捉那股波动,中枢神经区受影响最大。
白小柔又恢复死板状态,额角出汗,却仿佛咬住牙没有发声。
这时,记忆者开始再次阐述自己的构想。我的注意力依旧聚焦在白小柔。
她在记忆者自顾自分析城市新秩序时,趁着无人盯紧,迅速抬头盯着三号摄像头不眨眼,嘴微动。
我死死盯着摄像:口型很小,断断续续拼出几个字。
“耳、后、注、射、器。”
我眉心揪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她一定在被困前偷偷藏了自制微型注射器,或许应急带着抗变异类药物。
只要能激活,或许有机会让她彻底回复正常!
记忆者重新将注意力移回商场核心,恢复满脸镇静。
我计算着所有动作,脑里瞬间规划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