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千峰满意了,直起腰来,朝他二师兄董归张开双臂,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董归受宠若惊,除了五师弟和六师妹,任谁来了也不给抱,今儿这是祖坟冒青烟了?
董归忙收好那枚锁,上前抱住人,才刚碰上,他就发觉哪哪都不对劲。
梁千峰身上很烫,是不正常的烫!
他一度认为自己的感官出现了问题,抬起手背来抚摸梁千峰的皮肤,最后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
“小师弟?”
梁千峰没应他,靠在他怀里细细的呼吸,眼睛也合着,脸颊红扑扑的,是发热的症状。
“我带你去找三师妹!”他说完,意识到自己太混乱了,忙抱起梁千峰到他自己的榻去,给人掖好被子,“我去把三师妹找来。”
他慌里慌张的把安峰乐峰两人叫来,一人看住人,一人跑去通知梁烨承,转身冲进了雨幕之中。这场雨带着惊人的雷声,不远处的闪电划破天际,灰沉沉的天压得人喘不上气来,潮湿的空气更是雪上加霜,不让人好过。
也就一会的时间,梁千峰发起了高热,屋子里挤了满满当当的一群人。
梁烨承皱着眉站在床榻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三徒弟花苍术给梁千峰把脉。
没一会儿,花苍术平静的收起一系列工具,叫着安峰和乐峰去抓药煎药。
“师父不必过多忧心,现下正值换季,病状多发的季节,不巧叫小师弟赶上了。按时服用汤药就好了。”
梁烨承点点头,把一众围着连气都透不过来的徒弟一并赶了出去,自己守在儿子榻边。
不多时被押着回去换掉湿衣服的董归合上雨伞冲进屋里,他没能跑进里头,只能和外间的一众师兄弟妹们大眼瞪小眼。
“师父不让人进去。”白凉低声告知。
几人相继沉默,在外间或坐或站的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安峰端着煮好的药往里间走去,药的苦味瞬间弥漫开来。
“我已经闻到苦味了。”白凉小声逼逼,“师姐,你开这么苦的药,师弟会喝吗?”
花苍术沉默不语,反倒是宁奈白了他一眼:“师姐用得着你来指挥?”
白凉嘴一撇,不说了。
安峰进去又出来,手上没有端进去的托盘,那是留在里头了,梁烨承给了话,叫他们去做自己的事情,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掌门说,不是什么大病,他看着就好。”
既然梁烨承都这么说了,众人也只好离开。
这场病来势汹汹,药足足喝了一个礼拜。病魔强行打开了他的脆弱点,叫他敞露那点不足挂齿的脆弱。
药苦难喝,梁千峰不大愿意喝,总要梁烨承看着才会老实喝下。
这些天里,他总是无缘无故的哭。用哭泣来要挟人做一些他想要的事。
这是青蛇教他的:“哭的时候要哭出声,不声不响的,身边的人很难察觉到。”
因此,他现在哭,虽不是放声了去哭,抽泣声倒能叫人听见。
玉笙楼多了好些人,全是梁烨承勒令派来的,尽管身为病患的梁千峰不同意,这些人还是出现在了玉笙楼里。
“你就没想过,我生病是因为吃错了东西吗?”
梁千峰抓着梁烨承的衣袖不放,因为生病,眉眼的戾气都淡了几分。
梁烨承低头看着他,只说:“想过,但你生病是因为着凉。”
梁千峰拗不过他,他又真心不喜欢一群人待在他的地盘,只好软下语气来,施舍一点撒娇,请求他给自己一点私人空间。
他这个方法依旧没用,梁烨承需要扮演一个严厉的父亲,对他说不行。
得到这个答案,梁千峰也没多伤心,不过是意料之中的答案罢了。
晚间饭后,梁烨承坐在他的床榻边,盯着人喝药。
梁烨承端着碗,浓黑的药水宛如毒药,苦味弥漫,觉得碗里的药苦,苦到难以下咽的程度,他心里哭叫着苦,接着化悲愤为动力,一口闷了,相当豪爽,只是最后苦凄凄的吐了吐舌头。
梁烨承见他喝完,上前拿过空碗,往他手心里放了一块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还没走出两步,身后便传来细细的微小哭声。
梁烨承转头,看见梁千峰抱着双膝窝在原地,肩膀微微抖动着。
入夜后,眼睛用不着绸缎布料来遮挡,摇曳的烛光照射下来,那双眼睛发红且湿得要命。
梁烨承在心里叹气,转身离开了这里。
梁千峰转过脸,抬手抹了一把泪,一脸埋怨的盯着梁烨承方才站着的位置,那处的地板差点要着火洞穿。
白虎骗人,自己都哭了,梁烨承照旧是这副死样子。
高高在上,冷面冷心,不容侵犯。
他始终是气不过,一把抄起靠在身后的枕头,朝着那个点砸去。
好巧不巧,枕头砸进了去而复返的梁烨承怀里。
梁烨承单手抓住那只枕头,沉稳的往床榻这边来。
枕头放回原处,梁烨承的身影笼罩着梁千峰,不见任何情绪的声音钻进梁千峰的耳朵里。
“又闹什么脾气?到处乱扔东西。”
梁千峰一时间浑身发热,烧得眼眶收不住泪,他愤愤的抹了一把泪,接着瞪着梁烨承:“我闹脾气了吗?我只是单纯看这个枕头不爽,就像看你一样!”
梁烨承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反而坐在榻边,拎小猫一样把梁千峰塞进被子里。
“有什么想要的,你要直接和我说,总做些弯弯绕绕的事情,爹不懂。”梁烨承看着他,眼里冰霜不曾化开,“太像我了也不会捞到好处的。”
梁千峰发怔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许久不见说话。
梁烨承站起身,扫灭几盏烛火,说:“好好休息。”
没等梁烨承走出去,梁千峰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叫住他:“梁烨承。”
梁烨承顿住,转身听梁千峰的下文。
梁千峰别扭半天,最后还是打碎自己最后的倔强:“我觉得我现在需要你陪着。”
……
头枕在梁烨承的胳膊上时,梁千峰辗转难眠。
梁烨承会默默为他铺好路,但永远也不会说出那样的一句话,更不会像现在这样伸着胳膊给他作枕头。
梁烨承被夺舍了?是哪个不怕死的来装他的父亲!
打这样的主意抱的是怎样的目的?不想要自己的小命了?
可无论如何,现在的他的确需要梁烨承的陪伴,叫他像个寻常父亲一样,哄生病的儿子睡觉。
无论对方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也请让他暂时感受一下属于梁烨承的温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