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桐陷入了沉默，其实他知道这一点，平时只是一直在欺骗自己罢了。
他叹了口气，看向此刻还在抵挡巨剑的太曦真灵，“我们还是先把天尊救出去吧？”
“不急。”殿主会心一笑，负手而立，深邃的仙眸望向上空，“你不是说过，你有两种方法解救太曦么，我们不急这一时。”
他确实有些意外，此子竟有两种方法，连他都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斩掉太曦的这一缕真灵。
殊不知，那是叶桐随口说的，只是为了让他信服自己，二人的方法其实一致。
还未等叶桐开口，殿主又道：
“此事之后，随我去星海，见见世面，顺便与几位老怪物聊几句，让他们抛下对仙庭的仇恨，毕竟你此次也算是帮了他们大忙，应该不会过于为难你。”
此言不假，确实可以让叶桐将利益最大化。
本来，破坏封锁瑶池的仙阵，会让天墟仙盟憎恨他，此举只有弊。
而有了殿主的帮助，他可联系到星海深处的那些老人，趁机让其放下过往仇恨，‘益’不就来了。
“如此看来，殿主恐怕是在此候我多时了。”
叶桐眸光深邃，没有正面回答，他早就发现了蹊跷，这位殿主，对于自己的到来，似乎没有感到过任何诧异。
“不错。”
天轻轻颔首，“我知道你会来救太曦，这一具分身已在此等候你三百年，也只有岁月囚笼，能让我们之间的谈话，不被那些人所知晓。”
闻言，叶桐面色有些古怪，知道是一回事，但从伏羲口中说出，又是另外一回事。
殿主是伏羲的分身。
而此处的‘殿主’，还是分身。
搁这套娃呢。
他轻吸一口气，难以想象，真正的伏羲有多强，“殿主且说便是。”
殿主的话音响彻在叶桐脑海中：
“莫要重辟大秦仙庭，让那些仙庭气运流失，回我人族气运之中，此次与我去星海，会有人帮你的。”
“此等磅礴浩瀚的气运之下，我人族，随时可镇压天地万族，待修仙界升华之后，亦可成为永恒仙族！”
“而你，叶桐，无需再背负大秦的因果，亦不用担忧戮仙对你的算计，你将会是人族共主。”
“尊号...”
“人皇。”
......
这一刻，殿主的来意彻底不再掩饰。
先前的所有对话，皆是在观察叶桐，倘若后者流露出一丝对人族不满的态度，他就不会说出任何废话，救完太曦便走！
好在，此子有束缚。
那便是苏清玄。
苏清玄一日是人族女帝，叶桐便永不会背叛当今人族。
此刻。
叶桐神情平静，话音略微低沉：“这个饼，有点大，小子怕是吃不下啊。”
让他以一个板上钉钉的仙帝之位，来换一个虚无缥缈的人皇之位么。
有趣。
“何不试试呢？”殿主意味深长道，“戮仙对你只有算计，而大秦仙庭的将士、臣子，忠诚的也不会是你，而是你背后的那位始皇仙帝。”
他紧紧看着叶桐，“我相信，你有你的自尊，亦有你的信念，与其假冒成仙帝，何不成为一尊真正的人皇？”
“伏羲...”叶桐突然出声，“如果你是在我成婚之前，与我说这些，我可能真的会答应你。”
“何意？”
“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叶桐双眼微眯，嘴角含笑。
“认识，如何不认识？”殿主轻轻一叹，他还以为叶桐早已忘记了那段岁月，“鸿蒙初辟，遂古之初，老朋友，又见面了。”
“记得便好。”
叶桐神情平静，开始装高手，语气淡然道，“仙帝，人皇，对我而言，都不重要，我只知道，大秦仙庭气运，是我当下的立命之本。”
“罢了。”
殿主深深叹息一声，此子对他有着很深的防备，甚至超过了白起。
没办法，当年在遂古时代，他的本体，给了叶桐太多太多深刻的印象了。
“你是伏羲的执念，对人族的执念。”
叶桐语气平缓了些许，“是伏羲留给轩辕最后的东西，你的心里，只有人族，任何对人族有裨益的事，你都会去做。”
殿主沉默，低声道：“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吗？”
“我叫叶桐，是一名来自青州的剑修。”
叶桐温和微笑道：“自太古鸿蒙初辟，人族燧火之初，最后到如今的仙道时代，我就是我自己，不是任何人。”
这是在当年，四圣仙塔顶层，那名自称为‘天’的神秘生灵，对他说的话。
“好...”殿主似是释然一笑，“切记，有几位人族老怪物，想要夺取你身上的仙庭气运，务必小心。”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叶桐，一字一句：
“也要，小心我。”
“......”
殿主双眸苍茫，自言自语：“有太古帝族前车之鉴在，人族不会重蹈他们的覆辙，唯有永恒不灭的种族气运，方可延续人族薪火。”
“仙国尚可凭借气运，举国飞升，成为真正的无上仙庭...大秦仙庭便是参照之物。”
“种族亦是如此。”
“当大世升华之后，仙界降临。”
“一个可以成为永恒仙族的机会摆在那里，个人的意志，就难以撼动整个族群的意志。”
“我做不到。”
“你，还有你的妻子，那位女帝天命也只是为其锦上添花的女子，也做不到。”
“滚滚大世在即，谁也无法独善其身，哪怕是仙人，也有仙陨的那一刻。”
.......
殿主走了。
准确的说，是整个人化作一缕清风消失了，只留下一枚尤为古朴的传音玉简。
最后的那几句话，好像是在提醒叶桐。
让他离开人族，甚至离开天行界域。
倘若不走，迎接他的，将会是无数天尊、乃至天之上的仙人，强行剥夺他身上的大秦仙庭气运，以此茁壮人族气运。
当然，叶桐现在也可以反悔，拿上玉简喊一嗓子，跟殿主去星海深处，主动交出气运。
一心只为人族的殿主，能告诉他这些，已算得上是看在往日的情分。
......
寰宇星海深处，这里群星璀璨，星河遍布，满是星辰崩裂重生之壮景。
一句古老沧桑、如同从无尽岁月深处激荡而来的苍老话音传来：
“姬羲，既然他不愿，你为何不动手？强行将他擒来此处。”
随着仙音落下，无尽浩瀚星系似若积木般崩塌，土崩瓦解，星云被撕裂，化作无数绚烂绵长的缥缈光带，最后爆发出璀璨光芒消散于虚无。
殿主温和的话音响起：“他是人族。”
“...你可知，此次送你的分身进入界域，耗费了吾等多少仙力么...”
“嗯，那算你们厉害。”
殿主露出了一抹笑容，像极了‘伏羲’那贱兮兮的标志笑容。
而后，他懒得搭理耳旁的震怒之音，瞳孔微微竖起，看向星海之上，看向那比混沌大道还要高的上苍之上。
在那里，有着束缚万族仙人，乃至万族天尊的‘规矩’。
那是一座难以言喻、无法形容的苍茫仙山，它俯瞰诸天万界，俯瞰天地岁月，逸散着足以映照寰宇的光亮。
其通体遍布道家箴言，璀璨的金光足以让天尊睁不开眼眸，那股磅礴浩瀚的道家之息，充斥着一道之祖的无上威严。
而在仙山之顶，矗立着一座亿万丈丰碑，其内蕴含太极阴阳，九宫八卦之息。
更有一柄刻有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的铜剑，安静的躺在丰碑之下。
更上方。
一柄幽蓝色的虚剑，静静地漂浮着。
嗡...
刹那之间，剑身突然轻轻颤抖了一下，无垠虚空的尽头传来一声撕裂寰宇的悲鸣，那是大道本源的战栗，永恒法则的崩塌，终极真理的湮灭。
那一声轻微的剑鸣穿透时空维度，在存在与虚无的夹缝间久久回荡。
与此同时，天行界域的界域屏障外，一尊寿命即将断绝、欲要强行入世的古老天尊，被一缕剑光绞杀在了‘家’的门口。
星海再次沉寂了下去，只有几道微不可闻的叹息声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