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黎娇的手指轻轻抚过一件水獭皮坎肩,那皮子黑得发亮,摸上去凉丝丝的,却又带着种奇异的暖意。
早上选皮毛时她没敢开口。好的东西是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这一房的。
那么多房的姨娘,伶俐的,乖巧的,会生的,会说的,而温婉贤淑的她绝对是什么好东西都抢不到的那一种。
如果不是自己的嫁妆支撑着,恐怕这些年过得都不如老太太身边得势的大丫鬟。
“娘瞧瞧这件合身不?”陶巅拿起一件短袄往她身上比了比,短袄的长度刚好到了腰际,衬得黎娇原本纤细的身段更加窈窕妩媚,“还有那些,我给外祖家也备了些。您什么时候回去娘家,我就陪您走上一趟,也让所有人都瞧瞧您儿子如今出息了,能给我娘撑场面了。”
一听这话,黎娇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地又掉了下来,砸在短袄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好似是落在黑缎上的露珠。“你这孩子……”她拉着陶巅的手,指腹摩挲着他虎口上的茧子:“朝廷大事重要,侯爷不用总是惦记着我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陶巅赶紧说道:“嗐~~~咱爷们,不是,咱娘们儿,也不是,咱母子俩的事儿还小吗?这对我来说,怎么就不算是大事儿了。”
他这一口无遮拦,不但是黎娇被逗笑了,连屋里的几个丫鬟婆子都忍不住地低头掩饰笑容。
“对了,风儿,你白天喝醉的事儿该如何善后啊?我听说老爷对此很是生气。不过也只是听说而已。你要不要去看一看老爷,他现在应该是在书房里呢。”黎娇帮陶巅理了理衣襟, “听说,老爷说以后但凡你惹祸,就要揪着你去看你写画的那些字,哎~~~还说你钱多,定是要让你赔偿个够的。”
“我去这老头儿,就这么想算计我那点儿钱?”陶巅挠了挠耳朵,“行,我先去他那儿看一看,正好也跟他说点儿事。”
说着,他便告别了黎娇,并且让亲信把剩下的一车皮毛全都搬下来,搬着箱子就向程渊的别院处走。
等到了程渊的书房院外后,书房外的两个侍卫见他过来,谁也不敢拦,而一直伺候在一旁的文忠赶快转身去书房里面通禀。
陶巅对院中的人全都视若无睹,他信步地走到了书房门口,在文忠弓腰打帘的恭敬下,抬腿就入了程渊的书房。
此时程渊正坐在桌案旁批着公文,狼毫笔在宣纸上划过,发出极轻的“沙沙”之响。见到陶巅走进来,他抬眼看了一下,便对陶巅道:“你还知道回来?”
“嘿嘿,您看您这话说的,我不回来我难道睡外面吗?我要是睡外面,晚上那些刺客来了找不到我该是得有多失望。我这是给左相送礼来了!伸手不打笑脸人,您得夸我两句啊。”
说着陶巅一摆手,手下人顿时就将樟木箱子全都抬进来地轻放在了地。
还没等程渊讽刺他两句,他便“咔哒”一声打开锁扣,一下就拽出了条白虎皮来。
顿时屋里就仿佛又亮了两盏灯似的,程渊的眼睛就是一眯。
这是……白虎皮???只见这条虎皮足有丈许之长,雪白的皮毛上嵌着墨色的斑纹,仿佛是白雪覆盖的山峦间露出了些许的蜿蜒小径,而且这虎皮上还连着一个完完整整的虎头。那虎头上连胡须都根根分明,黑色水晶填充的眼睛,乍一看就仿佛是老虎还活着似的。
就这种品质的虎皮,圣上的国库中也就有不超过2条之多。
此时陶巅又拎起两条带头的豹皮,一条是金钱豹的,那皮子的底色仿佛是碎金熔炼而成的似的,在暗处都隐约地闪着光亮;另一条则是雪豹皮。这雪豹皮白得发青,毛尖带着淡淡的灰蓝。而雪豹这种东西,程渊活了大半辈子,也只是在皇上收纳贡品的百兽苑里见过一次。
程渊张了几次嘴,可目光落在白虎皮上,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全咽了回去。
他终于站起来,走到了陶巅的身边,接过白虎皮细细地打量了起来。怎么看他都怎么觉得这虎皮比御库里保存的那几条还完整,完整到连虎尾尖的毛都没有断几根。
“嘿嘿,这白虎皮绝对是特别难得的东西,我师父爹那里也就有个几十条。哦,对了,这里还有各种熊皮。虽然不算怎么珍稀吧,也勉强地能当个宝贝。还有这些个狐狸皮。”说着,陶巅又从箱子里掏出十几张狐狸皮。这些狐皮,红的像火,白的似雪,还有几张是十分罕见的玄狐皮,乍一看是黑色的,但光线闪动之间,幽幽的墨蓝色清晰可见。
他将这些皮毛不停地向旁边的下人身上搭,没一会儿,那下人就热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程渊望了那下人一眼,便让他将皮毛全都收回到木箱之中。
而他则在漫不经心地摸着那些狐皮。手指所触之处,就觉这毛皮细腻得好似绸缎,简直比江南最好的云锦还滑,于是程渊便不由得在心里暗叹道:这等成色,怕是西域王都未必能凑齐一套,也不知道这孽子都是从哪里弄来的。
此时的陶巅把狐皮全都扔回到了箱子里,然后便道:“怎么样左相?你就说这些东西配不配你吧?
您要是穿了我送您的这些衣裳,那还不得羡煞一众衮衮诸公?别的我就不夸了,您这英俊的面容,就是他们拿不出来的。哎,有时候人站的地方太高了也不好,正所谓人在高处不胜寒吗。
而且曲高人和寡。跟那群土包子共事,有时候还真是觉得心堵是不是?”
程渊见他越说越离谱,就放下手中的皮毛,重新坐下,拿起茶盏抿了口茶,刚想摆手让他走,陶巅又道:“我白天写的诗您都看见了吧?是不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还有那鸡画的好看不好看?是不是很栩栩如生?生不如死,死而复活的?
嘿嘿,我就觉得要不是当时我喝醉了,我都发挥不出来这效果,这样,您让他们把我那诗都拓下来,然后好好地刻个石碑放在各个院子里,要不我再写到纸上,找人好好裱起来……”
“好了!说够了没有?我若不是……”程渊本想脱口而出“若不是看你疯,我现在就骂死你!”可是想想陶巅脑袋上的伤,他又暗叹了一口气,然后语气放缓地道:“你也累了一天了,还是早早回去歇息吧。这些东西我就收下了,确实是好东西,风儿你有心了。”
“ 呃,就一句有心就完事儿了?对了左相,过几天我要去垦荒了,您打算派几个儿子跟我走?”陶巅不但么走,反而还坐下了,他自己给自己斟了一盏茶,抿了一口,便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问程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