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何平说自己冤枉也不全是虚假的情感表达,以为他觉得自己没有参与骗子的谋划,只不过是稀里糊涂收了骗子的钱帮骗子办事,现如今又莫名其妙惹上这种官司,在某种程度上难道不算是受害人吗?
何平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继续说:“坏的是他们,我只是图点小钱!”
“我就是个跑腿的!”
“所有步骤都是他们安排好的,我只是按照指示签个字、露个面而已。”
“没有我何平,他们也会找张平、李平,我不过是恰好被选中的那个!”
“什么面签银行、抵押贷款,我根本搞不清这里面的门道!他们让我去哪家银行我就去哪家,我哪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我只拿了两万块小头,却要和他们一样承担诈骗这么严重的罪名,这公平吗?!”
白潇开怼:“冤枉?被告人何平,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狡辩吗?!”
“你有什么好冤枉的?是那两万块钱好处费没收到吗?!”
“从签订虚假的买卖合同,到冒充亲戚欺骗卖家,再到配合完成过户,最后拿着干净的房产证去c银行办理抵押贷款,套取巨额资金,哪一个关键环节你没有参与?哪一个步骤少了你何平能玩得转?!”
“你是一个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有着正常的社会阅历,你会平白无故为了一个没关系的人,用自己的身份去背负数百万的房产和债务?”
“你会相信名下房子太多这种鬼话?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套操作背后肯定有问题,但你为了两万块钱,选择了闭上眼睛,配合他们完成整个骗局!”
“你的行为,主观上存在故意,客观上提供了最关键的身份协助,导致被害人胡梦房产被非法抵押,巨额贷款被套取!”
“你一点也不无辜,更不冤枉,你只不过是抱有侥幸心理罢了!”
“从你为了两万块钱,点头答应冒充亲戚那一刻起,你就已经不再是旁观者,你就是诈骗团伙的一员,是共犯,你今天站在这里,完全是咎由自取!”
白潇这一连串的怒怼,将何平所有自我安慰的借口剥得干干净净,露出了里面不堪的内核,为了利益,甘当骗子的帮凶。
何平被怼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脑袋耷拉下去,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白潇怒怼瘫何平的那一幕,就像在法庭上演了一出活生生的“杀鸡儆猴”大戏。站在被告席上那另外98个代持人,一个个看得是心惊肉跳,手心冒汗。
这下,很多人心里那点侥幸,瞬间就凉了大半截,还有想着那么多代持人法不责众吧,没想到……
当白潇准备开口问第二个代持人时,那人就几乎是抢着回答,声音都带着点颤抖,他是真害怕白潇啊。
“法官大人,白律师,我认罪,我认罪,我全都承认,我就是收了钱,冒充亲戚代持的,我跟何平情况一模一样,我坦白,我请求从宽处理!”
有了第一个带头,后面立刻就跟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一样。
第三个:“我也认罪!我是陈余找来的,他让我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第四个:“我坦白!我拿了二万二,我知道不对劲,但我贪那小便宜了……”
……
一时间,法庭里此起彼伏的都是“我认罪”、“我坦白”的声音,效率高得惊人。
因为他们看着连何平那么能说会道都糊弄不过去,就凭自己那就更不可能了。
还不如赶紧认罪,争取个态度好,说不定还能判轻点。
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书记员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记录下这一连串的认罪供述。
当然,也总有那么几个头比较铁的,或者觉得自己比何平更聪明、更能狡辩的。
比如轮到第61号代持人,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有点文化的中年男人时,他还试图挣扎一下:
“白律师,我跟他们情况不一样啊,我是真的相信陆一是我远房表哥才帮忙的,我也是被蒙蔽的!”
白潇甚至都懒得重复之前的完整流程,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抛出一个问题:
“哦?远房表哥?那陆一到底是你哪一个远房,是你爸的远房还是你妈的远房?老家具体在哪?你表哥陆一的父母叫什么名字?”
那个眼镜男当场就卡壳了,支支吾吾,脸憋得通红,一个像样的答案都编不出来。
眼镜男瞬间偃旗息鼓,蔫了下去,低声道:“我、我还是认罪吧。”
好尴尬……
白潇的目光扫到第75号被告人,一个眉眼间带着几分泼辣的中年妇女。
她不像前面那些人一样低眉顺眼,反而微微昂着头,带着一种“我看你能拿我怎样”的架势。
白潇平静地开口:“被告人,请陈述一下你在这个案子中扮演的角色。”
68号女人声音尖利,语速很快,试图先声夺人:“我有什么角色?我就是个家庭妇女!我懂什么银行贷款房子过户的?他们拿着文件过来,指哪儿让我签,我就签了呗!我一个女人家,我哪儿知道这签的是啥?法律又没写在我脸上!这能怪我吗?”
她这套“无知者无罪”的撒泼式辩解,让旁听席泛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白潇没有立刻反驳,而是问:“法律没写在脸上,那我问你,菜市场萝卜青菜多少钱一斤,你清不清楚?”
女人一愣,没明白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地回答:“这、这谁不知道?”
白潇又:“别人欠你十块八块钱,你记不记得?”
女人被带偏了节奏:“那当然记得!”
白潇质疑道:“好,一个对几块钱的得失都算得清清楚楚的人,现在有人平白无故给你两万块钱,让你去签一份涉及几百万房产的文件,你告诉我,你心里就真的一点都没嘀咕?一点都没觉得这钱烫手?!”
女人显然是被问住了,眼神开始闪烁,强辩道:“那、那能一样吗?房子的事那么复杂……”
白潇讽刺道:“我看不是什么复杂,是鬼迷心窍吧!”
“你打工一个月累死累活也就几千块钱,现在有个陌生人给你两万块钱让你跑三四次腿,你觉得你凭什么?”
那女人被说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刚才那股泼辣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被彻底看穿后的窘迫和慌乱。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辩解在白潇的剖析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