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云烧空,雷火炼殿。
那层层剥离的香火民愿,让大天帝知晓,今日注定无法善了。
别的不说,就单从皇室争权出发,眼前之人,就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更何况,以他对魏帝的了解,对方绝对会斩草除根!
对方骨子里的那股狠辣,可是他亲口赞扬过的。
心知必死,即使是走犬大将费箴英站在自己眼前。
即使长戟横指,那一身威势,如同上界仙神林凡!
大天帝亦是丝毫不惧,他神色冰冷,声沉如雷:
“朕说!”
“朕乃神朝天帝!”
“乃是开元应化金阙至尊玉极天皇大帝!”
“朕戎马一生,整顿天下,受万民所敬仰!”
“败了,朕认!”
“可尔等!”
他目光含怒盯着费箴英,眼神一眯,帝王威势尽显:
“如此折辱于朕!”
“是何道理!?”
本以为自己听错的费将军闻言,瞳孔都化成赤金之色,眼中火炁暴涨。
他没有回答大天帝的话,而是神色一沉,将手中长戟一引,直指一旁的上皇大帝,冷声道:
“既然你敢称天皇,那他呢?”
“又有什名号?不妨一起说来!”
费将军的话,让那上皇大帝隐隐感到有些不太对劲。
但毕竟是开国太子,做过那天下第一人的人物!
面对费将军的问话,他同样将身一正,沉声道:
“朕,乃上元紫虚九天至尊玉晨上皇大帝!”
“帝可杀,不可辱!”
话音刚落,九天之上,再现惊雷!
一道金色闪电划过,直接劈落了上皇大帝的帝冠。
云漩之中,一位青衣金甲,建鹰兜鍪,左手擎鹰,右手仗剑的大将缓缓浮现。
飞鹰大将凌天英,鹰眉倒竖,面色冷峻。
他一言不发,但掌中出鞘的长剑,已是彰显着他的满腔怒意。
飞鹰走犬,巡历天下。
自从斗中下降,二人是没准备浪费力气,凝聚身形的。
可眼前这两人,硬生生的用两个名号,把他们逼了出来!
两个人,二十八个字,将诸天神圣得罪了一个遍!
开元者,魂精帝君之姓,上清高圣太上大道君之别字!
应化为诸天神圣随劫化身之理,更是十方天尊应身之号!
金阙至尊更是三清三皇、大天尊之专属!
玉极者,代表的是万炁祖母太玄玉极元景自然九天上玄玉清神母。
玉晨更是多指三清祖师之一,高上玉晨太上大道君!
天皇自不必说,还是三皇之一。
上三皇,天皇为玉清圣境元始天尊。
中三皇,天皇为元始之玄炁天宝君。
下三皇,天皇为元始之玄炁化生,太昊伏羲氏!
其余的,上元天官、玉清紫虚、九天应元、上皇玉虚君等等。
有此名号的诸天神圣,更是不计其数。
名号这种小事,诸天神圣自是不会与人计较。
可偏偏这二人,顶着如此名号,满身怨气,血食数百年!
这名号一出,二人不得不现身,也不能不现身。
费箴英眼中火炁化焰,白袍飘飞,掌中长戟一引,无尽火光自太虚杳冥之中涌现。
“好好好!”
“好的很!”
“好一个开元应化金阙至尊玉极天皇大帝!”
“好一个上元紫虚九天至尊玉晨上皇大帝!”
愤怒之音,震动苍穹。
天下犬吠四起,九天鹰唳穿云!
下一瞬,苍空尽染,天下大亮!
满天火云流空,巽风自八方而动。
巽风吹拂之下,火云如瀑奔涌,无尽雷火自天穹而起!
深冬寒夜,夜半子时,一片喜庆之中。
天穹之上,雷霆大作,霹雳天鼓之声,如同爆竹贺岁,连绵不绝!
巽风过处,片叶不起,点尘不惊,却是穿墙过山,无可阻碍!
火光起时,柴物不燃,树木不沾,过处阴煞皆烧,邪染尽退!
天穹如火,山河燃焰!
乡野村落、野庙淫祠、沟壑洞穴、树木林窠!
江河之上,穷山之巅,屋前瓦舍之下,坛场庙宇之中!
无数刚刚自犬口脱险、鹰爪逃生的妖鬼邪祟,齐齐发出一声哀鸣!
四海之中,龙宫水府,百里真龙应声蟠伏!
穷山恶水,大妖居处,千丈山君闻声呜咽!
就连山门世家之中、隐秘洞府之处。
那些刚刚缓了一口气的命修术士,同样是神色大变!
巽风之中,火海之下。
他们那一身修为,被彻底压制在体内!
云度山外,刚刚还在看着飞鹰围山的万九庾,被忽来异变,惊的骇然回头。
他看着那将目力运转到极限,都看不到边际满天火海,将声音一沉:
“山生!选几个靠得住、未被波及的弟子立刻下山,去寻那些仙苗!”
“时间紧急,山门传承,后续我会复制一份予你!”
“从此以后,你们便是看不惯山门作为的叛徒!”
“云度山自此,与尔等再无瓜葛!”
“记住,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解心鸣!”
邹山生闻言浑身一抖。
他看了一眼那陷入火海之中的山门,顿时明白了万九庾是什么意思。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那满天的火光。
邹山生最终还还是一咬牙,转身而去!
看着邹山生离去的背影,万九庾沉默不语。
若是先前,他们还只当这飞鹰围山,乃是被人针对。
那直入心海的神魂传音,只是做做样子。
但眼前场景,像是一个巴掌一样,将他们彻底打醒!
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并不只是云度山,也不只有万九庾。
化外神峰,直插云霄。
流云火海之上,满空雷霆之中。
一众周身雷霆环绕的化外峰祖师,看着那满天雷火,面容之上,尽是狂热。
劫焰山中,火云流布。
命修也好,术士也罢,看着那被火光燃尽的各种阴火、煞火,全都沉默不语。
今日之前,从未有人知晓,那火竟然能够被火点燃!
丹霄峰上,尽是浮华之景。
以丹练法,风火双修,面对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巽风火云。
丹霄峰诸位长老,全都屏息而立,面上被雷光火炁映照的一片赤红。
璇阁山、仓阳山、越东白家、山南赵家、苍江之畔的江家...
无数大小山门、世家,全都在这一刻,从侥幸之中惊醒。
所有人都意识到,今夜过后。
这天下,彻底变了!
山门也好,世家也罢,没人能够在其中独善其身。
甚至于,连那留方山上的夫子,都从卧房之中走了出来。
在西明的陪同之下,静立于净室之外。
惊变,就在眼前!
决断,就在一念之间!
而在山门世家之外,城镇乡野之中。
那被播撒在各地养望的仙苗,更是被这一幕,彻底点燃了心中的希望。
飞鹰走犬,巡历天下,若非情况特殊,周身不见异常。
命修之法筑基,进境缓慢,他们多数看不透,也看不明白。
但这山河燃焰不伤财物、万里风雷不卷点尘的场面。
即便是见识再浅薄,都能知晓其中不凡!
少年心事当拏云,谁念幽寒坐呜呃?
出身不凡,被当做仙苗培养,看似地位非凡。
然而,那丹阳选仙之事流传虽广,却是真假未知。
耗费大好年华,去搏一个未卜的前程,还一不小心就会沦为弃子。
这天下仙苗,哪个心中不是憋了一口气?
今时,今日!
心中传音,眼前景象。
让他们彻底找回了希望!
找到了未来行进之方!
山野之中,破庙门前。
有二人粗布麻衣,并肩而立。
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一个骨片草编的面具,慢慢的摸索道:
“没想到,当年我们在山中所遇的前辈,竟是如此高人。”
一旁的男子满脸阴郁的点了点头,随即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轻轻的嗯了一声。
先前的男子缓缓将面具戴在头上,同时戳了戳那满脸阴郁的男子:
“快跟我说说,现在外面到底什么情况?”
那阴郁男子眉头一皱,缓缓开口道:
“风雷破空,雷火大盛,入目之处,火云烧空,天下大白...”
那面具男子听闻此言,有些不满的打断道:
“啧,整天苦着一张脸,说话干巴巴的。”
“这里就咱俩人,我又没欠你钱。”
“摆脸子给谁看啊?”
那阴郁男子闻言一滞,嘴角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这就对了,多笑一笑。”
阴郁男子缓缓转过头,看着面前的男子,眼眶有些泛红。
那是一个...
瞎子。
“我跟你讲,你应该这么说...”
大魏,京师。
云宫之中,九重玉陛之上。
费将军眼中赤金火光神似洞烛。
他将手一挥,长戟横指,周身神光毫无顾忌的迸发而出。
若是不知道,也就算了!
飞鹰走犬齐动,将二人缓缓炼化,自然能保法官无碍。
但现在,既然知道了!
那让二人多活一息,都是对诸天神圣的不尊重!
若是传回三界,他,走犬大将费箴英!
放狗咬死了一位“天皇大帝”、一位“上皇大帝”。
三界十方之内,他如何面对诸多祖师、帝君?
而就在此时,绮罗法坛之上,陈年也从二人名号之中,回过神来。
他看着费将军的动作,眼中流光转动,牙齿轻叩,面前再次化现出一卷黑书。
随即,黑书翻动,圆光心印再起。
同一时间,那莫名之音,再次自妖鬼邪祟、术士鬼神的脑海之中浮现。
“大魏皇帝,太祖魏敬宏,为大魏开国之君,平定乱世,得位大统。”
“在位一百零七年,寿终而亡。”
“因得天下民愿祭祀,法界称神,自称天帝!”
“号曰:开元应化金阙至尊玉极天皇大帝。”
“然,其位为民愿所成,其身为香火所供,却不思福及於民!”
“四百余年来,祭祀血食,不下百万!”
“其罪,当诛!”
“检《泰玄酆都黑律仪格》,魔神品!”
“凡通灵鬼神,占据上真殿宇,败其香火者,处斩。”
“败上真香火,自居其名而占者,灭形!”
“以三清祖师之字、大天尊之名,食血食供奉。”
“其罪灭形,当真是便宜你了!”
“费将军!行刑!”
冷绝之言,使得天下群邪束形,妖鬼噤声!
那山河燃焰,天下尽白的情形,威势虽大。
但受修为不足,眼力所限,不是每个人都能察觉其覆盖之广。
更不是每个人都有着那份见识!
可这声音代表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大魏!神朝天宫!天帝!
开元应化金阙至尊玉极天皇大帝!
但凡不是个傻子,都知道这些词汇代表着什么!
那是天下民心所向,大魏朝最大的仪仗!
将天下山门世家压的不敢抬头的神朝天宫!
天下广袤,或许有人不知大魏朝是何境地。
但即使法界称神,号为天帝,自有香火所聚,民愿护身。
如此堂而皇之公告天下,要斩掉这大魏天帝。
那北极驱邪院,真的就不怕天下民愿反噬?
真不怕,那民怨将他们从那高高在上的云端拉下来?
云宫之前,这一句行刑,反而让费将军手下一顿。
随即,洞天朱章一颤,一道声音自其中传来:
“份内之事,法官何必如此?”
陈年没有回话,只是盯着那洞天朱章,面无表情的道:
“还不行刑!?”
陈年明白费将军话中之意,费将军也明白他的意图。
飞鹰走犬,巡历天下,摧魔伐恶、袪妖斩祟自是分内之事。
烈焰焚苍穹,雷火炼云宫,将那两位天帝炼化不过早晚之事。
诛绝令下,黑书检律,不过是多此一举。
只是费将军起意强杀,被陈年自圆光之中察觉。
要将这天下妖邪诛绝,是他的决定。
民愿反噬也好,杀孽承负也罢!
他陈年做出的决定,没有让别人代为承受其中代价的道理!
所以才有了多此一举,才有了黑书检律!
此举,即是公告天下。
又是,杀鸡儆猴!
即便今晚过后,这猴可能万不存一!
如此,方能防微杜渐。
云宫之前,玉陛之上。
费将军闻言,眼中火光一跳。
“末将,遵法官令!”
云宫之前,大天帝负手而立。
征战一生,遇敌无数,他于生死之间徘徊,不是一次两次了。
面对必死之局,大天帝自有自己的傲骨所在。
“北极驱邪院?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