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三人正低声闲聊着，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屋里的林向安便醒了。
林向安睡得并不沉，此时已悠悠转醒，迷迷糊糊睁开眼。
隐隐听到外面有声音，却听不真切。
他怔了怔，刚开始还以为是做梦，下意识摇了摇头。
缓了口气，这才翻身坐起，穿衣下床。
刚拉开门帘一看，就见院中阳光正好，赵泽翘着腿坐在椅子上，神情自在，说笑间整个人一副说不出的惬意，倒让林向安愣了一下。
原来方才听到的，竟不是梦里。
他抬步走出去，三人说得正起劲，倒没人注意他起来了。
还是林远先看到的。
“醒啦？”
“嗯。”林向安点点头，看了眼赵泽，“阿泽来了，怎么不叫我一声？”
赵泽一听熟悉声音，立马一个弹跳似的站了起来，笑嘻嘻凑了过来：“我可想叫来着，是阿远说你守岁一夜没怎么合眼，才刚睡下，就让我别打扰。”
说着，他又故作懒散地往后靠了靠，语气带着点调侃：
“早跟你说去我家住，偏不听，这里规矩一大堆，不嫌拘着？”
会馆和之前住的昭庆寺一样，都有各自的规矩。
寺庙好歹用银子能通融一下。
但会馆这种就不好推脱，毕竟和科举官场紧密联系在一起。
林向安笑了笑：“这不是碰上新年嘛？头两天事多，过后就清净了。”
哪儿都得守规矩，除非在自己家，才能稍微放松些。
赵泽咂了咂嘴，见林向安不接这茬，再提也无趣。
林向安又问：“不是让你待在家中陪长辈么，怎么跑出来了？”
赵泽耸了耸肩，顿时露出个心虚的笑：
“这不想给你拜年吗？家里有我哥在呢。”
毕竟十几岁的男孩子，玩心正浓。
哪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哪怕是再规矩的孩子也拘不住。
既然赵泽都特意上门来拜年了，该有的礼数也不能少。
林向安笑着看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
“既然你来给我拜年，那我自然得给你压岁钱了。”
说着便伸手进衣袖口袋，从里面摸出一个红封来。
他准备的充足，腰间怀里的红封是包的大一些，给身边亲近的人。
袖口里装的则是小额的，遇到人打赏一下，意思意思。
好歹被人喊一声举人老爷？
像今早碰到几个面熟的杂役，过来给他拜年，他也都顺手给了一点。
就连赵川、段茗他都各给了一个。
如今赵泽过来拜年，自然也不例外。
“来，接着。图个好彩头。”
将红封递过去，语气轻松。
赵泽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咱俩不是一样大嘛，收你压岁钱，像什么话？”
林向安一挑眉，嘴角微扬，调笑道：“你来我家拜年，我爹娘都给红封，如今他们不在，我当家，自然是要替他们给你。阿远、和信都有，怎么看不上我的红封？”
“没有没有！”赵泽赶紧接过红封，一脸笑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对了，师傅回来没？”林向安随口问起。
“嗯，昨天回来了，不过今早又走了。”
如今既然人在京中，再怎么忙，也得抽空登门给赵康平拜年。
往年他不身边，托人送礼也就罢了。
如今离得这么近，再不亲自上门，就说不过去了。
林向安点点头：“师傅何时在家休息？我得空了，也好登门去拜年。”
“他说再过几日回来，到时我来知会你。”
赵泽应了一声，又抬头看了看天色，见还早，兴致一下又被勾了上来。
“今儿个天气不错，城里庙会正热闹呢，要不要一起去走走？而且晚上还要放烟花，可好看了。”
林向安笑了笑，问他：“这庙会持续几天？”
“琉璃厂那边的最热闹，一直持续到初五。”
赵泽说着，眼里发亮，“白云观、隆福寺、护国寺、东岳庙都有庙会，不过还是琉璃厂最全，吃的喝的看的玩的都有，那边庙会也最受文人喜爱了。”
见持续好几天，若是出门，还得把书重新收了，太麻烦。
显然赵泽贪玩，怕是弄的太晚。
林向安摇了摇头：“今儿就不去了，咱们在这说说话，一会你也能早点回去。”
顿了顿，又笑着补充一句：
“反正庙会又不是只这一日，在初五前，你哪天得空，我们再去也不迟。”
见林向安不愿去，虽有些可惜，赵泽倒也没强求，只点了点头，正要再说点什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
“对了，宫里放烟花你们想不想看？就在紫禁城宫门前，初一、十五都会放，说是与民同乐。昨晚除夕夜也放了，不过外城得站在高的地方，才能看清。”
林向安倒是听人提起过，不过昨晚他并没注意。
他心里其实并不太感兴趣。
烟花这东西，在他眼里早已见惯。
毕竟现代的烟花，真是五花八门，异彩夺目。
他不感兴趣，不代表其他人不感兴趣。
于是转头看着林远、王和信，问道：“你俩想看吗？”
不问还好，这一问，王和信顿时眼睛睁得圆圆的，语气都抬高了：
“真的？宫门口放烟花？我们能去看吗？”
内城，可不是随便人能进的地儿。
即便是林向安举人身份，没有合适的理由，也很难进去。
林远没吭声，但也下意识地往这边看了一眼，脸上浮起一丝抑不住的好奇。
赵泽拍了拍胸口，笑得爽快：
“放心，有我在，带你们进去肯定没问题。到时候就在我们家歇息，也省得折腾。”
王和信和林远对视一眼，又几乎同时看向林向安。
眼神里透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期待。
赵泽见状，笑着补了一句：“难得来趟京城，刚好赶上这样的热闹，可别白白错过了。”
林向安轻笑一声，也知道自家两个兄弟非常感兴趣，也没在扫兴。
“行，那就定在正月十五吧。”
初一这日，刚过新年，不适合兴师动众去别人家里留宿。
索性顺着赵泽的话，约上元节再去。
王和信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太好了！”
林远虽没多说，但脸上神情松快，嘴角也微微翘起。
赵泽见他们都应下了，满意地笑着点头：“成，一言为定。”
几人又说笑了几句，话题转开，闲谈之中，林向安忽然想起一事，语气一转，问道：
“对了，问你一个事，李伯之大人可是你舅舅？”
赵泽一愣，随即点头：
“嗯，是啊，他是我大舅。怎么，你见过？”
果然如此。
林向安心中微动，眼神不由深了几分。
“昨日他来会馆了，我听他言语，就猜测可能是你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