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二刻,晚间11点30分。
两个小时前被缉毒大队投放下来的大音响早已经被矿区内不断游荡的半成品鬼式神打了个七零八落,破碎的零件放的到处都是,整个矿区都静悄悄的。但矿洞内却是灯火通明,每一个打手都恨不得提出十二分的精神,将眼皮支棱起来。
虽然刚才无人机投放下来的只是音响,搞的也只不过是扰民的噪音污染,除了具有侮辱性质的嘲讽,余下并没有任何的伤害以及后续动作,但是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没人能保证下次无人机飞过来的时候投下来的是不是某些爆炸武器。
谢寻坐在矿洞内开拓出来的大厅里,身下是一张红木打造的太师椅,身侧的桌案上明代的博山炉内生出袅袅的檀香,让整个厅室内都充满了令人心神放松的香氛。
此客厅室内站了有七八个人,每一个人站的极为拘谨,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惹到谢寻。
谢寻半闭着眼睛,单手支着桌案,温润如玉的大手不断的光滑非常的脑袋上不断的摩擦。
“嗯~”谢寻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现在几点了?”
戴世航看了看手表,立刻回道。“大人,已经快十一点半了,九点半那事出后就一直都没什么动静,我已经让下面的兄弟认真去盯着了,如果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立刻按响警报的!您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下?”
谢寻苦苦一笑。
“休息,我怎么休息?他们玩的是什么我一清二楚,这是拿我当曹操啊!三国里,赵云夜里擂鼓引曹军出战,曹军至而汉军回,反复多次日夜侵扰,曹军疲惫不堪,只得后撤。哼哼哼,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被这么搞,真是没想到啊!”
戴世航微微挑眉,“大人要不然咱们带着,兄弟们逃吧!反正他们又不知道矿洞里的情况,咱们只要悄悄的挖出一条密道溜走,任他们在外面怎么折腾,对于咱们而言都无所谓!”
“这点他们早就想到了!”谢寻揉了揉眉头,“他们这次是要彻底将咱们剿灭在这里的是绝对不可能留下丝毫的缺口让咱们逃跑的!就算是这条路能够走得通,可是要打密道就得分出一部分兄弟,人手上自然就有所缺损,万一他们虚中夹实,打进来,到时候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谢寻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他指尖轻轻敲击着太师椅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厅室内格外清晰。
“大人,那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戴世航故意压低声音道,“要不然咱们将那几个变成半成品鬼式神的警察和退伍兵召唤回来,挟持着他们,让那帮家伙给咱们让条出路来。”
“小戴啊,这个方法只会死的更快,你知道吗?”谢寻斜着眼望了戴世航一眼,冷笑一声,“那些无人机上的热成像仪,连地洞里钻出来只耗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他们都能同步知晓,一旦确定了咱们手里真正的人质都在矿洞里。那外面余下的那几个混淆视听的靶子,他们将会毫不留情地将其全部歼灭,彻底把咱们当老鼠堵在洞里!只要把门堵死了,就算是咱们打死了几个示威,你觉得他们丢进来的催泪瓦斯之类的东西咱们能不能扛得住?”
“那总不能真的让他们一直过来骚扰吧!”戴世航假装担忧的说。
谢寻对此却只是微微叹气,“没办法走一步看一步能拖多久拖多久!矿洞里积蓄的粮食还能再挺两周,先挺过去再说吧,毕竟咱们这边生意一旦被抓,就是即刻枪毙呀!”
谢寻说完,厅内陷入一片死寂。
众所周知,在这颗星球上有两件事是极度危险的,一件事是在华夏贩毒,另一件事是在利国偷税。无论你是黑社会黑手党, 还是富贵名流高门显贵,只要跟这两件事沾边,就绝对没有丝毫的侥幸可言。无论你的亲爹是上帝,还是哥哥是耶稣,就是你是上帝的爹,干了这两件事儿的任意一件,你都折。
如果说在利国偷税算是富贵险中求的话,那么在华夏贩毒就相当于是茅坑里打灯,找死!
利国着名黑手党阿尔卡彭,虽然声名狼藉作恶无数,因非法获利未曾交税,也只不过是锒铛入狱,终究还是大难不死。
可在华夏贩毒的,除了被干掉的,就是马上被干掉的,没有例外,只有狗带。
大厅里虽然只有十人,但除了站在最前方的两个人,余下的无不是如丧考妣,因为他们很清楚,这次他们是真的要玩完了。
角落里一个壮汉突然啐了一口,恶狠狠道:“他娘的,横竖都是死,不如跟他们拼了!老子就不信这帮条子不怕死!”
谢寻斜了那壮汉一眼,冷哼一声。
“活着本就艰难,多活几天就这么难受吗?先不说缉毒大队的那帮狙击手都已经埋伏在外面,就等你露头了!就算没那帮狙击手,没有缉毒大队还有神管局的那帮人呢!他们可是把修行圈里那十二席颇有名声的小鬼都给聚在了一块儿了,那叫白拓的蒙古人,他的铁胎弓据说能射八百步,没等你看到人呢,你都得被他的铁箭插成筛子!”
那壮汉顿时没了脾气,蔫头耷拉脑袋缩到了一边狠狠捶打着墙壁,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对于死亡的恐惧。
就这种人唉声叹气的时候,突然矿洞内的警报响了起来。
很快一个打手便闯进了大厅,冲到谢寻的面前,单腿一跪。
“大人,不好了!有一群人正在往咱们矿区走来!”
矿区外百步之遥,只见得那一片冷雾森森,月光洒下,只照得朦胧一片,内部暗影丛动。
循声望去,只看得漫天纸钱飘洒,两杆白帆摇摇晃晃,内有哭泣之声不绝,白衣麻布之影丛丛。好像是一支出殡的队伍,却不见抬棺之人,只有白帆无风自动,纸钱如雪片般从虚空中落下。
忽的一声唢呐声响起,那声音大到离谱,穿透力极高,传播甚远,就算身处于矿洞之深处,这声音也听的甚为清楚。
与此同时,一声悲嚎从内传出,一个手拿白蜡杆儿的壮汉子裹着白衣踏着踉跄的步伐,从队伍前端抽出,一步跪在地上,扶着那杆大声嚎哭。
那哭的是婉转非常,层层叠叠,听的人双耳发刺,内心寒颤,一声哭而高亢,一声哭而悲苦,声音之高似能穿破九重天阙,声音之悲似能直达九幽黄泉。
那悲哭之声混着那唢呐之音划过层层阻隔,穿过道道铁门,在那矿山洞穴内七拐八转,丝丝毫毫皆入人耳,寸寸分分皆透人心。
那些打手听着这音皆觉得如芒在背,遍体生寒,深感晦气之余,又觉得心神一阵激荡。似是回忆起那幼年丧父、中年丧子、老年丧妻之痛,又不禁感念那南枝独挂、青冢孤坟、黄土戚草的默然。
“我勒个王八蛋呐,你们这帮天杀的毒贩,死爹死妈死全家的鬼畜生,无父无母无家无业的半骨枯冢,你们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半死不拉活浪费人间清气,你们活着干啥呀,咋都不去死呢,哎呀,我的老天爷啊…”
荆子关抱着他那由耙子装饰成的白幡跪在地上是哭天恸地,不知道他是在哭,还是在骂,反正那腔调倒是个哭坟的模样。
守在矿洞内的打手,听到这哭坟的语音语调与那连绵不绝的唢呐声不禁唾骂。
“哪里来的晦气根苗,跑在这里哭坟,真他妈晦气!”
“那王八蛋是不是在骂咱们?他妈的忍不了了,哭坟也就哭了还骂,老子非毙了他不可。”
荆子关正哭在兴头上,谢央玺拖着猩红的长舌从雾气里跳了出来,冯兆才也跟了出来。
谢央玺遍体白衣,满面笑容,面色惨白如纸,口吐长舌,头顶一通天长顶官帽,上写四字“一见生财”。
冯兆才一身黑袍,凶恶庄严,面色浊黑如铁,周身黑气,头上也是一顶通天长顶官帽,上写四字“天下太平”。
谢央玺左手拿着白色哭丧棒,右手拿着白骨抽丝的蒲扇,喜笑颜开,左窜右跳,好似欢舞腾升。冯兆才左手牵着勾魂链,链头系着龙头铡刀,右手拖着一副铁枷镣铐,威武阔步,催动黑气左冲右撞,好似擒贼扑鬼。
“无主冤魂,正在捉你!宵小蟊贼,你可来了!”
崔廉穿着一身大红的官衣,手拿一本粗布册子,腰中悬挂着铁算盘,摇动着铁制的判官笔,点着血红的笔墨飘在荆子关树立的引魂幡上。
敕笔青书洒下一滩红墨,一道满是幽冥之气的巨门从寒雾中缓缓升出,道道如雾般的人形飞影,从门内踊跃扑出。
且听道:
“幽冥地,枉死城,宵小贼人莫可逃。轮回处,业果桥,该是你死不要跑!”
“阴兵何在?随本官与二差苦主,借道寻仇!”
“生人躲,活人避,莫痴莫笑,且随我去。”
“来来来!起兵!起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