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芙卡。”
“怎么了，乐易哥？”
“你跟着我，这是第几次被人在后面追杀了？”
“第、第三次？”
“你还真记得啊。”
一阵沉默。
“委屈你了呀，”乐易苦笑着，用手轻轻抚摸着卡芙卡的车头，“跟着我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卡芙卡语气倒是欢快：“不委屈啊。”
“跟着乐易哥，能见识到很多东西，很刺激。”
刚刚，他们才在武装直升机的攻击下死里逃生。
一开始，卡芙卡驶出最大速度，载着乐易一骑绝尘地把对方甩在后面。
但是很快，乐易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或者说，发现了这个幻境的一些设定。
这个“世界”是有边界的。
他们在疾驰了几分钟后，就达到了赛道的“终点”，而这个赛道的终点和起点是同一个、实际上是首尾相连的。
它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大，实际小很多。
而赛道外、公路边上的很多看着能通过的地方，实际上无法通行，存在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就像游戏地图里的空气墙一样。
但是，天空，却又不存在着空气墙的限制。
乐易暗骂一声：
“太不要脸了。”
这个幻境，主场作战的一方，从一开始就选择飞行载具，这是有原因的。
在兜了两圈后，他们与武直的距离忽远忽近，最危险的时候，机炮的子弹已经射到乐易的脚边了，把他惊出一身冷汗。
卡芙卡在“死而复生”后，变得更灵动、更有主观能动性了，它一边载着乐易跑，一边寻找可乘之机。
“乐易哥，我感觉那片树林可以进入……一路下来，好像只有那个区域没有空气墙。”
它谨慎地建议道。
乐易心念电转，说出自己的想法：
“卡芙卡，我不是否定你的判断，我是怀疑……这是对方故意卖的破绽。”
“围三阙一，明白吗？”
卡芙卡迷糊了：“不太懂。乐易哥，那我们还要进去吗？”
乐易叹了口气：“天上那个大家伙太要命了……没办法，明知可能是坑，也得进去踩一踩了。”
“进去吧，卡芙卡。”
他们驶出了赛道，朝着路边的一处茂密的树林前进。如卡芙卡的感觉所料，这里没有空气墙，他们下了坡道，直接就来到了一段泥泞的土路，土路的尽头是树林。
乐易也不敢托大了，他看了看天空，有点辛苦地制怒着：
“招谁惹谁了我？欺负老实人是吧？！”
“……把老实人惹急了，棋盘都给你掀了。”
他手一招，散发感知，打开潘多拉魔盒，不对，是把青梅魔女召了进来。
陶然瞬间出现在离他几米的不远处。
乐易发现，她竟然具象了另一身行头。
“这、这是……房道慧那身？”
他有点不确定。
陶然穿着一身沉重的铠甲，踩着泥水咔哒咔哒地走了过来，她没有掀开面甲，瓮声瓮气道：
“五星魔女向您致意，大帅。”
她这不伦不类的打招呼把乐易逗笑了。
“怎么想要换这一身……”看到陶然没有揭开面甲，他突然反应过来。
自家妹子真的是用心良苦啊。
有点百感交集：“小然……”
陶然知道他想说什么，学着房道慧的样子摆了摆手，慵懒、骄傲：
“无需多言。本将今日要大开杀戒。”
“你个文弱书生且往后稍稍，刀剑无眼，可别被伤到了，也别叫狐狸精给勾引了去。”
乐易：“……”
陶然观察了一下周围，瞬间了解乐易的想法，她走在前面，先行踏入树林中。
事实上，陶然之所以“换装”，不仅是存了更好的隐藏身份、减少被发现可能的想法，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不过，她暂时不打算告诉乐易。
身上的铠甲，其实也另有乾坤。
并不是魔力具象、模拟出来的产物。
这是房道慧的“遗产”。
至少陶然是这么理解的。
她心情算不上好。
有点烦躁，有点郁郁，有点剪不断理还乱。
像是有一只手在她心中挠了挠，又像一座准备喷发的火山堆积在了她的心口。
想发泄，想横冲直撞，想把眼前的障碍也好敌人也罢，统统干掉。
陶然在树林中走了几步，心中更感不耐，索性跑了起来、飞了起来！
像一个低空巡航的钢铁侠，大开大合地朝着前方冲了过去！
“大姐，你有你的路。”
“我有我的劫。”
陶然小声呢喃着，眼角闪着泪光。
乐易也意识到自家青梅的情绪有点不对劲，骑着卡芙卡紧随其后。
但是陶然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即使身着重甲，她仍然能够像一支利箭一般，迅猛地扎进敌人的心窝。
金铁交鸣。
树枝折断。
枪支开火的声音。
伴随着男人的惨叫声。
乐易心中一紧，松开手中关刀，朝着陶然的方向追去。
当他赶到时，森林中突兀地出现了一大片空地，空地上，十几棵碗口粗、十几米高的树倒伏着，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撞倒在地。
几台机器人七零八落地歪倒在空地中央。
这些机器人的造型看着傻大粗笨，宽阔的身躯仿佛是由一块块厚重的金属板随意拼接而成，外壳并非传统的单调金属色，而是覆盖着一层具有自适应功能的特殊材料，能够根据周围环境的光线和温度呈现出不同的色泽，时而闪烁着冷峻的银灰，时而又泛起深邃的幽蓝。腿部和脚掌采用了机械支柱和可调节履带的设计。
乐易回忆了一下，在现实中应该没有类似的造物。
尤其是它们还带着醒目的驾驶舱，远远看着，像小型的挖掘机多过于像战争机器人。
他注意到，每个机器人驾驶舱都破了一个大洞。
心中生出某种不好的预感——
“里面坐着的驾驶员，不会都被陶然揪出去杀了吧？！”
不要啊。小然。
下手不要这么重。
乐易又找了好一会，终于在距离空地一两百米外的地方找到了陶然。
陶然也看到了他，快速地向他飘了过来。
不得不说，人的习惯短时间内真的很难改。
青梅魔女早已习惯脚不沾地的移动方式，即使现在身披重甲，也还是习惯性地离地几十厘米地飘了过来。
看着一个亮锃锃、宛如钢铁罐头的人形物这么向自己飘来，乐易心中顿时涌出一些喜感。
可是当他看到她双手各提着一个人头时，笑不出来了。
“小然！”
乐易有点痛心。
痛心是因为他的女孩终于也做了这样的狠活、脏活。
他不是怕惹事、怕担干系。如果真要干脏活，他希望动手的人是他而不是陶然她们。
在乐易的设想里，陶然也好，鹿凌霜也罢，包括新加入的姬一，她们是魔女、是自己收容的帮手不假，但更重要的，她们应该是被保护的，保护着不被伤害，保护着不去作恶。
哪怕不容于世，也可以有一方小天地自由自在地活着，像个人的活着，甚至因为隔绝于世，现实的污浊、杀伐和苟且玩意，统统都影响不到她们……他是真的这么想、也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的。
他真的不希望，陶然她们主动地去杀人、见血。
之前带着鹿凌霜干掉柳襄芷，那是事出有因、不杀不行。
跟现在陶然把人从驾驶舱里揪出来砍头，性质不一样。
他担心，杀戮的标签一旦贴上，很难撕下来了，杀戮的口子一开，就会习惯于用杀戮来解决问题。
尤其是她们还都拥有着杀戮的能力。
乐易想抱住她，却被陶然躲开了，她扬了扬手中的“战利品”：
“易哥，吓到了吧？”
“！”
乐易怔住了，随后反应过来，他气急败坏地绕到陶然身后，一把子把她抱住，这回她不躲了，还把手上的人头丢了出去。
拥着陶然入怀，冰冷的铁甲触感有些硌手，乐易也不管了，伸出手掌就往陶然的屁股上招呼：
“叫你胡闹！”
“叫你吓人！”
陶然乐不可支：“哈哈哈。”
此时真正意义皮糙肉厚的她躲都不躲，任凭乐易的手拍了又拍。
乐易打了几下，手有些疼了，这才停了，不满道：
“小然！”
“别杀人。能不杀，就不杀。”
“我担心，习惯杀戮会坏了你的心性……”
陶然打断他：“嗨！易哥，我当然知道！”
“有分寸的啦……早知道刚才就先跟你说了，白白挨了一顿打。”
乐易嘀咕：“明明是我的手疼好不好……你一点事没有。”
陶然笑嘻了：“谁让你这家法执行的，唔，太到位……”
“认真的，那两个人头是假人，你也看出来了？”
乐易点头：“嗯。刚刚看出的。”
“还有两个真人。”陶然突然又道。
“在哪？”乐易又有点紧张了。
“在那边。”陶然指了指身后一个方向，“放心了，我真的有分寸，没弄死他们。”
“我把他们四个揪出来的时候，就看出谁是真人谁是假人了。”
“然后我吓唬他们，故意当着他们面先把一个假人砍了脑袋，然后让剩下三个玩手心手背黑白配的游戏，告诉他们谁被淘汰谁就被砍头……”
乐易的冷汗已经上来了。自家青梅也太损了吧？
不过，好喜欢。
他搂得更紧了。
陶然身上的甲叶几乎在他身上留下了印痕。
“然后，那两个真人也很贼，他们好像有种传递暗号的秘密手段，每次都能翻到同一面，把那个蠢货假人坑得不轻……”
“那你怎么搞……这游戏还能玩？”
“我就让他们重来啊。翻不到真人，我就让他们继续翻。”
乐易：“……”
他仿佛看到了陶然的头上长出了一对恶魔的犄角。
陶然转过身来，正面朝着乐易：
“后面那两真人就受不了，有一个崩溃了，又哭又闹的，我嫌他吵就把他打晕了……”
“然后我当着另外一个真人的面，把那个假人砍头了。那真人还偷笑，以为我没看到，我就把他也打晕了，呃，这个可能下手重了点，我有点怀疑他以后醒不过来了……易哥，我这处理，还行吧？”
“还行，还行。”乐易擦了擦不存在的汗，心中甚慰。
自家妹子还是很靠谱的。
自己刚才真不该疑神疑鬼、怀疑陶然下黑手、下重手的。
“有一说一，这个家里，陶然可能是除了我之外，情绪最稳定了。嗯，情绪最稳定，想谈要谈必须谈。”
乐易幽幽地想着。
换成家里其他人，比如房姐，以它睥睨苍生、又怕麻烦的性格，肯定是杀了就杀了，几个蝼蚁而已。换成鹿凌霜，可能是咬咬牙、闭上眼也就杀了，谁让他们先动的手。换成姬一，如果她有能力，不仅会大杀特杀，说不定还要在尸体上面蹦迪、发表胜利感言……
陶然还是没把面甲掀开。她突然指着远处的天空：
“易哥，那个玩意，刚才是它追杀的你们？”
乐易还没开口，卡芙卡忙不迭道：
“二姐头，就是它！”
“凶死个人！乐易哥差点被他的机炮打到了。”
陶然的手指收了回来，语气变得森寒，同时又带点狂热，仿佛一块正在着火的冰块：
“我想杀了他。易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