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宫穹顶的金屑还在簌簌坠落，卜凡突然感到后颈被无形的手攥住。
那些崩断的命律丝线本是朝着中央汇聚，此刻却如活物般缠上他的脚踝，拽着他往虚空里拖。
灼热的断链核心在胸口发烫，烫得他几乎要咬碎后槽牙，可他偏要在被扯入混沌前转头——赖雪的白裙被气浪掀得翻飞，紫菱的星盘在掌心裂了道细纹，赖瑶刚捏碎的符箓余烬还黏在她发间。
“别慌！”他扯着嗓子喊，风灌进喉咙里，后半句“等我回来”几乎是被吸进裂缝的，“我——”
话音戛然而止。
赖雪的指尖还停在结印的姿势上。
她刚才分明看见卜凡的神魂光焰像被风吹散的烛火，明明前一刻还亮得刺目，下一秒就只剩若有若无的残烬。
“定魂术！”她咬破舌尖，鲜血溅在眉心命纹上，术法化作金绳往虚空里探，可那绳子刚触到裂缝边缘就开始扭曲，“怎么会……他的神魂轨迹完全乱了，像是被揉碎了撒进星河。”她转身时发簪落地，乌发垂下来遮住颤抖的嘴角，“紫菱，你星盘呢？”
紫菱的星盘正浮在她膝头，银质盘面布满蛛网似的裂痕。
她方才推演时，星轨突然变成了一团糨糊，那些本应清晰的卦象里，竟浮出个从未见过的世界——天空悬着破碎的命宫，大地铺满发光的丝线，像有人把整个仙界的命律都拆了重新编织。
“这不可能……”她指尖抚过星盘上突然浮现的暗纹，那纹路竟和卜凡胸口的断链核心如出一辙，“这是……命运的初始之地？”她抬头时眼眶发红，“我师父说过，命律诞生前有片混沌海，所有命运的线头都泡在里面……”
“小心！”赖瑶的惊喝混着金属摩擦声炸响。
她本来正蹲在地上画追踪符阵，朱砂笔刚点下最后一笔，身后就传来机械关节的咔嗒声。
回头的瞬间，她看见个青面傀儡举着骨刀劈下来，刀锋带起的风刮得她耳垂生疼。
她就地一滚，发间的玉簪撞在青石板上碎成两半，符阵被她的动作带偏，歪歪扭扭地烧起来。
“阴魂不散的东西！”她抄起腰间的符袋甩过去，成沓的雷符炸得傀儡半边脸都焦了，“真当小爷好欺负？”
命宫的空气突然一静。
原本嵌在卜凡胸口的断链核心“嗡”地浮起来，青金纹路流转如活物，竟在众人头顶转出个小漩涡。
赖雪的术法金绳突然有了动静——它们不再乱扭，而是齐刷刷指向核心的方向。
她屏住呼吸，伸手碰了碰那团微光，指尖刚触到就像被电流击中，脑海里闪过片白茫茫的雾，雾里有根若隐若现的金线。
“它……”她转头看向同伴，眼睛亮得惊人，“它好像在指路，卜凡可能就在这线的尽头！”
紫菱的星盘突然发出清鸣，那些裂痕里渗出银芒，竟顺着赖雪指尖的方向连成条光带。
赖瑶踢开冒烟的傀儡残肢，拍了拍裙角的灰，盯着那光带咬了咬嘴唇：“管它去哪，只要能找到那混球——”她突然顿住，抬头看向虚空裂缝的方向，“等等，你们觉不觉得……这核心的光，和卜凡刚才说的‘真正的棋局’，有点像？”
没人回答。
断链核心的光越来越亮，照得众人脸上都泛起青金色。
赖雪伸手想去抓那核心，却见它突然加速，“咻”地扎进虚空裂缝里，只留下条闪烁的光轨。
而在裂缝另一端，卜凡正坠进无边的混沌。
他感觉自己像被揉进了团墨汁里，看不见，听不见，连疼都变得很模糊。
断链核心在识海里发烫，那道古老意识又说话了，这次声音很轻，像在哄小孩：“抓住线头，别松手。”他下意识去抓，指尖突然触到片冰凉——是丝线，无数根透明的丝线缠上他的手腕，拽着他往下坠。
“砰”的一声。
他砸在片由光组成的大地上。
抬头望去，天空悬着无数碎片，仔细看竟是缩小版的命宫；低头时，脚下的丝线突然泛起涟漪，像有人在很远的地方拨动了命运的琴弦。
“这……”他撑起身子，断链核心从心口飞出，悬在他面前轻轻震动，“就是紫菱说的初始之地？”
风突然刮起来。
丝线们开始嗡嗡作响，像在唱首很老很老的歌。
卜凡摸了摸发疼的后脑勺，听见远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得像炸在耳边。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这歌声里，有根最细的金线正从他指尖延伸出去，穿过混沌，直抵现世那道还未闭合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