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散得彻底，鱼肚白的天空下，卜凡走在最前。
星坠贴着心口发烫，像揣了团活火，灼烧感顺着血脉爬进指尖——那是星辰之心在共鸣。
他能清晰感知到脚下土地里蛰伏的星纹，像被揉皱的绢帛，虽残破却仍保留着某种古老韵律。
\"小凡哥，慢些。\"赖瑶的银铃铛突然轻响，她指尖勾住他后领轻轻一拽。
少女发间的青玉簪子闪了闪，眼底掠过警惕，\"方才掠过我后颈的灵识...不是风。\"
走在最后压阵的紫菱顿住脚步，月白袖口翻卷，十二枚追魂钉浮现在她掌心，钉子表面的血纹微微震颤：\"东南方三十丈，有空间扭曲的痕迹。\"她抬眼时眼尾泛红，那是追魂钉与隐踪术对抗的征兆。
赖雪落在队伍左侧，指尖缠绕着星陨炉传来的淡蓝光丝。
她望着天际那道星轨光带，忽然将光丝凝成一面水镜：\"隐踪术能瞒过普通灵识，但星陨炉的星图本就克制空间类法术。\"水镜表面泛起涟漪，映出几缕若有若无的灰雾，\"他们在等我们松懈。\"
卜凡的喉结动了动。
星坠在预演里闪现过这幕——那些灰雾里藏着五张青面鬼纹面具。
他垂眸看了眼腰间星剑，剑鞘上的星纹正随着心跳明灭，像是在说\"再近些\"。
\"瑶瑶，把破妄剑收收。\"他突然咧嘴一笑，脚步慢了半拍，鞋尖故意踢起块碎石，\"咱们走了大半个时辰，我这腿肚子都转筋了。\"说着便扶着路边歪脖子树蹲下来，从怀里摸出个烤红薯——这是出发前赖雪硬塞给他的，\"来，分你们吃？\"
赖瑶瞬间领会，银铃铛叮叮当当响着凑过来，破妄剑却悄悄滑进袖中：\"我要最大的！\"她故意用剑尖挑起红薯，剑尖擦过卜凡手背时轻轻一刺，是只有两人懂的暗号：\"敌人在三点钟方向，五个。\"
紫菱的追魂钉突然全部没入地面，泥土里传来细微的震颤。
她倒退两步站到赖雪身侧，指尖掐诀，地面裂开十二道细缝——钉子正顺着地脉游走，封锁所有退路。
灰雾动了。
最先察觉的是卜凡。
星坠的灼烧感突然化作刺痛，他能看见空气里浮起蛛丝般的裂痕，五团黑影正顺着裂痕逼近。
他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借着痛意压下所有情绪波动，抬手把红薯往赖瑶怀里一塞：\"你先吃，我去撒泡尿。\"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突然化作点点星辉。
这是星辰之心的\"星闪\"，需得在灵力震荡的瞬间借星辉隐匿身形——而方才他踢起的碎石，正是触发震荡的契机。
\"现形！\"赖雪指尖水镜骤亮，星陨炉的星图投影铺天盖地压下。
被星图映照的灰雾瞬间溃不成军，五个戴青面鬼纹面具的修士显出身形，他们腰间挂着青铜罗盘，罗盘中心的指针正疯狂旋转指向卜凡方才的位置。
\"封路！\"紫菱低喝，十二道追魂钉从地底窜出，如银蛇般缠住五人的脚踝。
钉子上的血纹泛起红光，直接灼烧他们的灵根——这是追魂钉的\"锁魂\"，专破遁术。
赖瑶的破妄剑已经出鞘。
她足尖一点跃上树杈，银铃声响彻云霄：\"想跑？\"剑光如电，在五人头顶织成网，\"本姑娘的剑，专挑藏头露尾的鼠辈！\"
为首的面具人突然发出怪笑，抬手咬破指尖在面具上画符：\"就算被抓——\"符纹亮起的刹那，他的脖颈突然扭曲成诡异的弧度，\"天命之眼的人，宁死不...\"
\"闭嘴。\"卜凡的星剑抵住他后心。
剑尖穿透他的道袍，却没入半寸便停住——不是心软，是星坠在警告：这人还有用。
他反手扣住对方手腕，灵力如蛇钻进其经脉，\"说，天命之眼是什么？\"
面具人浑身剧震，额角青筋暴起。
他的眼神从狠戾逐渐转为恐惧，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你们...你们不该觉醒星辰之力的！\"他的声音发颤，\"天命之眼是守墓人，守着远古灾劫的墓！
所有星辰之力拥有者都会扰动命运，引来...引来...\"
\"引来什么？\"赖雪按住他的天灵盖，温和的声音里透出压迫感，\"说，否则我让紫菱的追魂钉钻进你七窍。\"
\"灾劫！\"面具人突然嘶吼，\"上古时期，星辰之子觉醒引发星轨崩裂，九界化为焦土！
天命之眼存在千年，就是为了监视所有可能觉醒星辰之力的人，防止历史重演！\"他的眼泪混着血从面具缝隙里流出来，\"你们的觉醒已经让命运线乱成一团，主上...主上说要提前审判...\"
\"审判？\"卜凡的手微微发抖。
星坠在预演里见过\"天命之眼\"的名字，却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来历。
他想起预演第三幕里那道刺破黑暗的光，突然觉得掌心的星坠更烫了——或许星坠存在的意义，本就是与天命对抗？
\"轰——\"
天空突然裂开。
那是道极细的裂痕，却比闪电更刺眼。
裂痕里渗出的寒气冻得众人睫毛结霜，连星剑都发出嗡鸣。
\"星辰之子，你已被列入'天命审判名单'。\"
冰冷的声音像无数根银针扎进耳膜。
卜凡抬头，看见裂痕里浮现出一只金色竖瞳，瞳孔中流转着星河倒转的景象——那是\"天命之眼\"。
引力骤至。
卜凡感觉有双无形的手掐住他的肩膀，要把他扯进裂痕里。
他本能地攥紧星坠，星辰之心爆发的光将四人包裹，却像鸡蛋碰石头般脆弱。
赖雪立刻补上星陨炉的星图，紫菱的追魂钉全部飞向裂痕试图阻挡，赖瑶的破妄剑更是斩出三道剑罡——可那引力太强了，强到他们的脚在地面拖出深沟，强到赖瑶的银铃铛被扯得飞出去，叮铃铃坠进草丛。
\"小凡！\"赖雪的指尖渗出血，星图开始出现裂痕。
\"抓住我！\"紫菱的追魂钉碎了两枚，她咬着牙扑过去攥住卜凡手腕。
\"死也不松手！\"赖瑶的剑刃砍在裂痕边缘，火星四溅，她另一只手死死扣住卜凡腰带。
卜凡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星坠的光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他能听见星坠里传来古老的轰鸣，像是某种封印在松动。
他望着三张满是汗水的脸，突然笑了：\"怕什么？\"他的声音混着星坠的轰鸣，\"预演里说最后一刻星坠会刺破黑暗——\"
话音未落，引力骤然加剧。
天旋地转。
等卜凡再能看清东西时，入眼的只有一片纯白。
赖雪、紫菱、赖瑶都在，只是四人周围漂浮着无数光点，像被装进了个无形的玻璃罩。
他们的灵力被压制得只剩三成，星坠也不再发烫，只安静地贴着心口。
\"这是...\"赖瑶的声音发闷，她伸手触碰最近的光点，指尖却像撞在玻璃上，\"结界？\"
紫菱的追魂钉悬浮在她掌心，钉子表面的血纹彻底暗了：\"这里没有地脉，没有灵气流动...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机的空间。\"
赖雪望着头顶，那里的纯白中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天命之眼的手段...比我们想的更可怕。\"
卜凡摸了摸星坠。
这次星坠没有预演，只有一种熟悉的灼热——像是在说，真正的战斗，才刚开始。
纯白空间的某处，那只金色竖瞳缓缓闭合。
\"审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