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脚步未停,和气道:“可是我收到了邀请函。”
“我没看到,就算看到了我也不会相信是真的。”
卢基诺无意识地抠弄手腕处生长出的新鳞片,分析道,
“议员就不必说了,而达伦已经是彻头彻尾的狂信徒了。”
“那天遇到的吉尔曼小姐……她和我有点像,眼里燃烧的是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以及对尽头的渴望。”
卢基诺扭头,专注看着爱丽丝,
“我和他们的目标其实很像。无论信不信仰神明,我们都注定去探索这个村子里发生的事情,走到湖中央,走到真相面前。”
“但记者小姐您不一样,您就像一只在洞口探头探脑张望的松鼠,比起远方,您更想多存点粮,好养活周边亲近您的小动物。”
爱丽丝扯动着嘴角,好笑道:“您这个描述,把我说的非常没有抱负啊。”
卢基诺摇头,“您不是不敢向前的人。”
“记者小姐,我仅仅是在解释为什么我觉得您不像是游戏的参与者。”
“我们当然知道前方有危险,所有人都知道前方有危险,但不止是我,不止是吉尔曼小姐……我们都心甘情愿踏进这个明显到不可思议的陷阱,唯有您会犹豫,会四处警告。”
爱丽丝没有作声。
卢基诺却没有放过看似已经妥协的爱丽丝,接着道,
“还有一点,非常奇怪。”
“那就是您对神明的态度。”
卢基诺视线下移,落到爱丽丝的鞋跟处,
“可能您自己没发现吧,但我早已习惯去观察周边生物的习性了。”
“提到神明时,您的脚步会慢一点点,像是忌惮,又像是亲自经历过什么匪夷所思,无法想象的事。”
“您大概率遭遇到了极其强烈的挫折,以至于您本能的提到这方面就有抵触消极的心理。”
“呃,抱歉,迪鲁西教授,您这点猜错了。”
爱丽丝惊讶卢基诺的观察力,又确实觉得他想太多,纠正道,
“我并不信仰神明,也没有过多的敬畏之心,更多的是警惕的去对待与之有关的事。”
“提到神明步伐会变慢,可能正是我在思考某些不能触犯的禁忌。”
“这是慎重,而非抵触与消极。”
卢基诺坚持着自己的看法,只是道:
“我不认为我会出现这么严重的错误判断。您绝对是抵触,甚至可以说恐惧神明的,您在这上面吃过大亏。”
“是您足够坚强,而您对恐惧这种情感似乎还有着一层隔阂。所以能够继续前进的您忽略了这点问题,不以为意。”
卢基诺认真道,
“但那痛苦已经把教训化为了血液中的本能。这是所有生物必有的传承——摔过一个坑,就有一个疤。您自认为没事,不过是疤在您看不到的地方罢了。”
他说的太过认真,竟让爱丽丝忍不住顺着他的话往下思考。
在见过亚瑟的遭遇后,爱丽丝情不自禁地想——难道,她丢失的那一部分记忆,就是她在神明的局里狠狠栽过的跟头?
莫名的,爱丽丝想到一直对她不太客气的达伦,对方酸溜溜的语气中,像是在埋怨她不够尊敬某位存在。
但那位存在依旧给了爱丽丝新的机会,这让达伦嫉妒极了。
那位存在究竟是谁?这真的是机会吗?或者对神来说,祂不过是在尝试新的玩法……
对了,她经常做梦,出现在梦中的灰色影子和达伦的头发颜色很像,在地上拖行的巨尾鳞片幽深,祂说……
爱丽丝刚想到这一层,就觉得大脑深处微微一痛。
蛇类的嘶嘶声响起,爱丽丝眼神恍惚了刹那。
“啊,不知不觉就到海边了呢。”
卢基诺率先停止脚步,唤回失神的爱丽丝,
“记者小姐,您还在思考我刚才说的话吗?走神走得很严重。”
“什么?”
爱丽丝有点茫然,
“我们刚才在谈论的是……”
卢基诺惊讶看着她:“您忘了?”
“有趣。”
“什么有趣?”
爱丽丝顶着卢基诺探究的目光,疑惑地反问。
卢基诺摇摇头,没有挑明爱丽丝遗忘的事。
反正从结果来看,说了也没用。
卢基诺从过往实验中学到的最重要经验,就是足够谨慎的去满足求知欲,别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爱丽丝还欲追问,卢基诺已经开始询问下一件事:“我们到湖边了,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记者小姐,接下来该去哪?”
爱丽丝被一打岔,下意识望向湖边:“没有人?”
湖边空空荡荡的,迈尔斯与亚瑟不知所踪。
“这片湖…好像变了点。”
爱丽丝已经来过几次湖边了,对这里还算熟悉,很快就找到了那股异样感——
湖水在一波波打向岸边,像是小规模的涨潮。
爱丽丝的心骤然停止跳动,她隐隐觉得,这不是她第一次观看巨湖下呼吸了。
“我之前还以为这湖是一块水做的石头,一直僵化在这里,风吹不动。”
卢基诺看着不断涌动的湖面,意外道,
“它居然还有活水流动的时候?”
爱丽丝苦笑道:“我倒宁愿它是死的,别活过来。”
水声哗哗,湖水不断拍打着岸边,一寸寸蚕食泥地,像是张着血盆大口在扩张的凶兽。
他们都看到一张老旧的宣传海报被席卷着冲上来,折叠反转的边缘,是一抹暗沉的黄色,透露着不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