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莫北沉吟片刻,目光再次投向审讯室内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眼皮微微颤动的孙继良,缓缓道:“马局,我有个想法,无论是孙继良还是刘文龙,他们已经做到了这个位置上,位高权重,简简单单的利益驱使怕是不会让他们铤而走险。”
“你的意思是?”马文斌皱了皱眉看向他。
“他们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为南方做事,只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两人有把柄被人抓住了,另外一种就是他们两个本身就是南方那边安插过来的人。”
马文斌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确实是只有这两种可能性,如果是第一种,被抓住了把柄,那这个把柄会是什么?如果是第二种……那问题就更严重了,说明他们的潜伏不是一天两天,其背景和关系网需要彻查。但无论哪种,找到他们藏匿的赃款,都是撬开他们嘴巴、坐实罪行的关键。”
沈莫北点点头,目光锐利:“没错,马局,我建议双管齐下,一方面,这边审讯继续施加压力,重点突破他们的心理防线,围绕李怀德供出的具体交易细节、时间、人物反复敲打,让他们无法自圆其说,制造矛盾点。另一方面,我们要和相关部门配合,扩大外围调查范围,不要只盯着他们本人和直系亲属。”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第一,要查他们所有的远房亲戚、关系密切的同乡、同学、老部下,尤其是那些看似没有直接关联,但可能被利用的人,查清楚他们在燕京所有的关系网络。
第二,查他们的真实身份,我看过这两人的资料,孙继良是东山人,刘文龙是河洛人,虽然他们来燕京很多年了,但是老家肯定还有和他们相熟的,去他们老家看看,看看有没有亲戚之类的,查一下他们有没有被掉包,要是真的能查出来,他们就算狡辩都没有用了。
第三,重新梳理他们过去十年经手的所有重大项目和审批,特别是涉及外资引进、技术合作、大宗物资调配的环节,看看有没有异常的利益输送,这些输送的终点,可能就是藏匿赃款的线索,南方那边不可能白白使唤他们,必然有巨额的资金往来。”
马文斌想了一下,眼中露出赞许:“好!就按这个思路来!我立刻安排人手,分成三个小组,分别负责这三条线的深挖!审讯组这边,也调整策略,重点攻击他们与李怀德勾结的具体环节和资金去向!”
专案组的调查方向立刻根据沈莫北的建议进行了调整,三条线索齐头并进,如同三张逐渐收紧的大网。
调查孙继良和刘文龙真实身份的小组,由经验丰富的老吴吴守信带队,秘密前往了他们的籍贯所在地。
与此同时,针对两人关系网和过往项目审批的排查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大量的卷宗被调阅,无数的人员被约谈,海量的数据被分析,专案组办公室的灯光常常彻夜不息。
沈莫北虽然伤势未愈,但也几乎住在了办公室,与马文斌一起坐镇指挥,分析着源源不断汇聚而来的情报,他的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处理器,将看似杂乱无章的线索一点点串联、比对、分析。
几天后,前往东山省调查孙继良背景的老吴吴守信传回了消息!
电话里,老吴汇报道:“马局,沈局,我们根据孙继良档案里记载的籍贯地址,找到了他老家的村子,村里的老人说,孙家确实有个叫孙继良的儿子,但在他们的记忆里面那个儿子早在二十多年前,也就是解放前闹饥荒的时候,就跟着家里人逃荒出去,再也没回来,这些年也一直没有回村!”
“应该是去当兵去了,孙继良当了不少年的兵,后来转业才干到这么高的位置。”马文斌回想道。
沈莫北皱了皱眉,说道:“那村里有他的亲戚吗?”
吴守信叹了口气说道:“村里没有亲戚了,甚至认识他的人都没有了,但是村里的老人说,孙继良有个弟弟,叫孙继辉,比他小四岁,当年过继给了他的舅舅,我们正准备顺着这条线接着查下去。”
沈莫北点点头说道:“辛苦了,目前看孙继良的身份是有一定的可疑的。”
挂了电话以后,马文斌叹了口气说道:“看来这条线是不好查了,时间太长了,就算他是冒名顶替的,没有人证,找到他也费劲。”
沈莫北却是笑了笑说道:“马局,我可是看到过孙继良的请假记录,他几乎每年都会请探亲假,说是回老家祭祖,可是老吴刚刚说了,他从来没有回过老家,这不是一个线索吗?”
马文斌闻言,眼睛猛地一亮!
“对啊!探亲假!他每年都申请,但根据老吴的调查,他根本没回那个‘老家’!那他每年消失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见了谁?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疑点,也是我们审讯的突破口!”
沈莫北点点头:“没错,我们可以围绕这一点做文章,另外,刘文龙那边老家也要查一下。”
沈莫北心中一动,感觉自己刚刚好像错过了什么疑点,但是现在突然想不起来了。
马文斌这边立刻行动起来,一方面让内勤迅速调阅孙继良和刘文龙过去十年所有的请假记录和报销凭证,另一方面,他亲自审讯了孙继良。
再次提审孙继良时,马文斌没有直接追问贪污和通敌的细节,而是看似随意地聊起了他的家庭和故乡。
“孙副市长,听说你是东山人,家乡还有亲人吗?”马文斌语气平和。
孙继良眼神闪烁了一下,保持镇定:“老家只有父母埋在那里了,基本没有什么亲戚了。”
“哦?是吗?”马文斌拿起一份文件,慢悠悠地说道,“可是根据我们的记录,你几乎每年都会申请探亲假,回东山老家‘祭祖’,这份孝心和念旧,很难得啊。”
孙继良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是啊,人不能忘本嘛,虽然家里没有什么亲人了,但根在那里,父母埋在那里,总要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