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皎洁的月光更显夜的清冷。
他想,或许是老天爷在惩罚他,惩罚他一开始的不坚定和自私。
自私的占有了姜棠,却不想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贺聿舟回到医院,就见徐雨柔焦急的等在楼下。
“聿舟,你去哪了,把我们都急死了。”
贺聿舟没说话,径直朝里面走去。
徐雨柔看着他苍白的面孔和单薄的衣服,连忙跟上他,心疼的说:“聿舟,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你出去散心,也该接我们的电话啊,我们急的一夜没睡,保镖还在外面四处找你呢。”
两人进了电梯,徐雨柔闻到了他身上浓烈的烟味。
“你伤的这么重,怎么能抽烟呢?”徐雨柔说,“这要落下了病根,以后受罪的可是你。”
贺聿舟没吭声,下了电梯走到病房门口,他脚步停下。
“别进来,让我一个人静静。”
徐雨柔的脚步僵在原地,她神情落寞的说:“聿舟,你在怪我吗?”
贺聿舟站在门口,没回头。
他内心想怒吼,想质问。
如果不是徐雨柔决绝的一跳,把姜棠吓得缩回了壳里,不敢伸出头,事情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姜棠。
可怪谁都不能解决问题。
当前,他要的是找到姜棠,而不是找谁发泄情绪。
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没有,我累了想睡一觉。”
他推开门进去,又关上门。
没人看到他说完那句话,眼泪就浸湿了眼眶。
姜棠,你到底去哪了?
本就虚脱的身体,又是熬夜又是吹冷风,贺聿舟发起了高烧。
梦里全是姜棠。
她不顾形象的吃垃圾食品;她把贺聿石骑在身下,狠狠的揍他;运动会上她像个飞毛腿一样的奔跑;泳池里她像条美人鱼一样勾他下水······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他瞪大眼看着天花板,一切美好都消失了,只是个梦。
“你叫了无数遍的姜棠。”
贺聿舟偏头,看见明思远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贺聿舟语气冷淡,“你来干什么?”
明思远也没多热情,“我也不想看见你,是大舅母让我来劝劝你。”
贺聿舟直起身体,坐起来,“你可以回去了。”
“你别动不动就撵人。”明思远没什么语气的说,“但凡你早点听我的一句劝,也不会错到如此地步。”
贺聿舟很倔强的说:“我错就错在没早点公开这件事。”
“莫不成早点公开,家里人就会同意你们?”明思远说,“你从一开始就错了,你不该对棠棠动那样的心思!”
贺聿舟反问他,“喜欢一个人是能控制的吗?”
如果动心是他主观意识能控制的,他就不会动心。
明思远理直气壮的问:“你跟棠棠什么关系,你能喜欢她吗?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应该喜欢什么样的人。你喜欢棠棠,只会害了她。”
顿了顿,明思远又说:“喜欢就喜欢吧,那么多年你都瞒过来了,现在你有合适的结婚对象,棠棠也有合适的人选,你却丧失理智,选择公开!你不是害她吗?”
贺聿舟也不示弱,“我什么时候害过她?我只想光明正大的!”
明思远有理有据,“四年前你去国外找她,就是害她!当年你都离开了,后来你跟她也可以完全没有交集。是你跑去国外找她,才发生了那些事!”
“我给棠棠介绍男朋友,就是为了让她离开你,可你一个劲的阻挠反对,非霸占着她不可!”
“你介绍的是什么人?!”提到这件事,贺聿舟就火冒,“你差点把她害没命了!”
“对于这件事,我确实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李松文是这样的人。可是···”明思远说,“难道我给她介绍个好人,你就会放过她吗?”
“不会!”贺聿舟很坚决的说。
从姜棠招惹他的那天起,他就不会放过她了。
明思远语气略带愤慨的说:“你跟我说事在人为的时候,自信的要命!可现实呢?棠棠现在生死未卜!”
贺聿舟无言以对。
他愧对姜棠。
明思远又说:“事已至此,我希望你清醒过来,你的身份不允许你任性,你该谨记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贺聿舟很固执的说:“你的劝说,我收到了。事已至此,不管花费多少代价,我都要找到姜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明思远气得站起来,“你再这么下去,会把自己玩废了!”
贺聿舟说:“随便吧。”
看贺聿舟油盐不进,明思远甩手离开。
贺聿舟独自靠坐在病床上,思绪飘远。
说起来,明思远是第一次发现他心迹的人。
那一年,他十七岁。
作为家里的大哥,他要给弟弟妹妹做表率,包容友好的对待他们每一个人。
一开始,他是把姜棠当妹妹来对待的。
只是后来的相处中,他不知不觉的被姜棠的性格吸引。
等他意识到,他好像对姜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时,他也很惶恐、很懊恼。
越是想断了这份心思,越是忍不住的动心。
有一天周末,他去上马术课,回到家里时,明思远和他的父母在家里。
吃过晚饭,明思远把他叫到了书房里,明思远问:“你是不是喜欢棠棠?”
贺聿舟立刻就反应过来,肯定是明思远发现了什么。
他强装冷静的问:“为什么会这么问?”
明思远拿起书桌上的相机,“你的相机里全是棠棠的照片。”
贺聿舟一把抢过相机,很生气,“谁让你动我的东西?”
明思远说:“我又不是故意的。外婆突然想照相,我拿你的相机给她照,发现里面全是棠棠的照片。”
贺聿舟不仅羞恼的整张脸红了,还有些慌张、不知所措。
如果换做是喜欢的别的女生,其实也没什么,早恋很常见。
可对方是姜棠,是他的妹妹,他的心思就很龌龊。
他喜欢姜棠这件事,被奶奶知道了,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他慌忙的矢口否认,“我不喜欢她。前几天姜棠借了我的相机用,我都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照片。”
明思远半信半疑,“不喜欢最好。外公不遗余力的培养你,是让你以后接班的,你的婚姻由不得你。再说了,你是棠棠的大哥,你喜欢任何人,都不该喜欢她。”
贺聿舟心里慌张,嘴上却虚张声势的说:“说了不喜欢!你别乱说,传出去,破坏了大家的关系。”
明思远走后,贺聿舟一个人躲在书房里,羞愧、懊恼、不知所措。
十七岁的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段感情。
接连好几天,他早出晚归,尽量避开奶奶,不好意思面对她。
可这一天晚上,他还是在花园里遇上了奶奶。
“聿舟。”奶奶叫住他,“好几天不见你,最近忙些什么?”
贺聿舟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最近课程有点紧。”
奶奶说:“你别太辛苦了。”
“我知道。”
奶奶又说:“奶奶胳膊这里疼,过来给奶奶捏捏。”
两人坐在花园的凉亭里,贺聿舟给奶奶捏着胳膊。
奶奶主动提起的那件事,“聿舟,很抱歉啊。那天我让思远给我照相,他拿了你的相机,我们不小心看到了里面的照片。”
贺聿舟耳根发烫,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奶奶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和蔼的笑着,“你这个年龄对女生动心,是很正常的事。老董家的孙子,比你小一岁,都处上女朋友了。”
贺聿舟强行狡辩,“我没有。”
奶奶又说:“不管有没有,奶奶想跟你说几句心里话。”
“奶奶你说。”
贺聿舟以为奶奶会跟他讲门当户对那一套,可奶奶却说。
“在奶奶看来,爱情就像一场旅途。你现在十七岁,遇到了让你动心的女生,就像旅途刚开始,你看到了迷人的风景。”
“你可以驻足欣赏,但不要就此停下脚步。这才是开始,你不妨继续前行,旅途的风景那么多,各有不同,也许你会发现后面的风景更迷人。”
“等你看完所有的风景,还是觉得一开始看到的风景最迷人,你再返回去。这样,你不会因为没有欣赏到后面的风景而遗憾。也正因为你欣赏过所有的风景,而更加的坚定一开始的风景最好。”
贺聿舟听得懂奶奶的意思。
姜棠是他一开始看到的迷人风景,奶奶鼓励他走出去,接触不同的女生,或许思想会有变化,或许会更加坚定。
贺聿舟捏着她的胳膊说:“奶奶,我知道了。”
奶奶又说:“如果多年后,你还是喜欢最初的风景,奶奶帮你。”
“奶奶去说服你那个思想固执的爷爷,还有你的父母、家里的其他人,奶奶全部帮你搞定。”
贺聿舟说不上是感动还是开心,涨红了脸,笑的露出了牙齿。
奶奶也笑,“看你这傻样,这几天都躲着奶奶!”
但贺聿舟还是有点担心的,毕竟姜棠是贺文铮的女儿,家里人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可转念一想,奶奶说的对,也许他以后会遇上更迷人的风景,这段感情就只是一段过往。
贺聿舟的嘴角一直都是弯的。
奶奶又说:“我已经叮嘱过思远,要他保密,他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奶奶也帮你保密,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贺聿舟红着脸,“嗯。”
十一年的时间,他看了很多风景,各有不同,可他还是觉得最初的风景最特别。
可是,奶奶忘记了。
风景也消失了。
电话铃声打断贺聿舟的思绪,是贺聿石打来的。
贺聿石问:“大哥,你让人查的怎么样了?”
贺聿舟情绪低落,“什么都没查到。”
贺聿石默了默,“大哥,你别太难过,我们再想办法。”
“嗯”
挂了电话,贺聿舟的视线落在窗外的风景上,眼眸沉的如墨。
他回忆那些曾经干什么?
当前,他该做的是想办法找姜棠。
没有头绪,那个理个头绪出来。
他站在窗边,夕阳照射在他身上,像是给他披上了一层金光。
夕阳西下,窗外逐渐暗下来。
贺聿舟从万千烦乱的思绪中,理出了一点头绪。
如果姜棠没用真名登记入院,那就不能查人,而是查病情。
如果姜棠真的不在了,那还要去查殡仪馆。
还有那条船,查不到的原因是真的不是船,还有人刻意消除了记录。
这么一分析,贺聿舟的思想一下子豁然了许多。
他正准备打电话给金秘书,让金秘书转换调查方向时,贺聿川来了。
“给你送饭!”贺聿川把食盒放在桌上,“大伯母叮嘱我,必须看着你吃完。”
贺聿舟:“你先回去,我待会儿会吃。”
这么一说,贺聿川反而坐下了,“听说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去吹冷风。你有这精力,倒不如去公司做事。”
贺聿舟不耐烦,“你走不走?”
“不走。”贺聿川好奇的问,“我听聿杉说,你跟外国人争一个徽章,这徽章是干什么用的?”
贺聿舟的口气已经很不好了,“聿川,你别挑战我的耐心!”
“啧!”贺聿川无所谓的啧嘴,“大哥,你对我们这些弟弟妹妹可是从来不会生气的。”
贺聿舟咬着牙,想揍他。
贺聿川不怕死的迎上他的视线。
就在贺聿舟的忍耐到极限,准备真的揍他时,贺聿川很识趣的低头了。
“你这是干什么?”贺聿川责备道,“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个消息的。”
贺聿川说:“我查到了一个人,可能是姜棠。”
贺聿舟眼帘猛地掀起,“什么消息?她在哪?”
贺聿川不紧不慢的提出条件,“我告诉你这个消息,你告诉我徽章是干什么的。”
“好!”贺聿舟毫不迟疑。
贺聿川挑了挑眉,才慢慢开口,“由于我常年在外周游列国,积攒了···”
“说重点!”贺聿舟没耐心的打断他。
贺聿川严肃起来,“我让人查到了巴国的一家私立医院,在你们出事的那天,接收了一个亚洲女人,病情跟你们的差不多,脏器损伤。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