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黑沉沉的，眼看着就是一场大雪。
莫晓站在窗边，胸前的那枚缠花胸针缓缓发出光亮。
“有什么事？”
胸针闪烁两下，骄马逸的面容跳出，他先是左右看了一眼，确认周围安全才说：“莫晓，你的猜测是对的，那场去除九州渊兽皇枢的雨，确实是层次很高的生命能量，这种水平的能量我以前从没见过，而且被强者以手段遮掩，我追到海边就没了踪迹。”
莫晓双手撑在窗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这个不用查了，奉临那边呢？有消息吗？”
骄马逸摇摇头：“卿尘的繁光流萤是世界上最强大的追踪渊兽，连她都探查不到气息，除非这道气息的主人已经死亡，气息才会消散。我这边寻着你给的信息，只找到这个。”说完，骄马逸抬起手，手心悬浮着一个光团。
莫晓看着光团里若隐若现的手臂，皱着眉头转身背靠窗台。
窗外雪花终是缓缓飘落，越来越密，最后变成鹅毛大雪。
“哎，长白的雪，总是来的早，下得大。”抬手虚按，骄马逸点头撤去术法。莫晓就这样靠在窗边，好像一尊黑石雕塑。
黑色的石头落在地上，搬动的人按了按，确保石头稳当才直起腰擦了擦汗：“好了，最后一个阵眼材料。”
眼上蒙着的布带被汗水打湿，奉临伸手解下，换上干净的蒙眼带。
那是一条蓝色的布带，从中央绣了一枝梅花，延伸到布带末尾，两个白色丝线绣的“小寒”两个字。
盘腿坐在地上，不管地下寒气的冰冷，从身旁的竹筐里拿出一个锤子，一柄凿子，在黑色石头上“叮叮当当”敲击。
时光在抬手挥锤，凿子咬击石头中溜走，天空由原来的明亮变得暗沉。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从下面田野里跑上来，由于爬坡有些喘气，双手支在膝盖上，呼呼呼喘气。直起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小男孩一鼓作气跑到奉临身边。
“跑慢点，爬坡不比平地。”奉临停下手中动作，双手好似有眼睛一样把工具收拾装进竹筐。
小硕蹲下身子，把竹筐背在背上，这是奉临背的，背带有些长，他只能双手反扣在肩膀前抓住背带，轻松的掂了掂，抬头等奉临走在前。
奉临伸手在竹筐背后拉了一下，那背带缩了缩，刚好贴合在小男孩背上。小硕顺势放手，感受了一下调整后的竹筐，嘴角噙着浅笑。
奉临蹲下抱起地上的一捆藤条，微笑着抬下巴指了指路：“走吧，我们回家。”
“哥，你走前面，我跟着你。”小硕站在枯草上，一双布鞋穿在脚上，鞋口露出的脚腕冻得发红。
两人也没再推让，奉临抱着藤条，小硕背着竹筐，锤子和凿子，还有几样工具手柄碰在一起，又撞在竹筐上，当当当作响。
前方的奉临步伐匀速，七岁小硕背着竹筐也能跟上。
“小硕，想不想婆婆？”
突然的问题让小硕愣了一下，抬起头却只看到奉临匀速的步伐，还有并不宽厚的肩膀。
倔强的抿了抿嘴唇，小硕低着头在田野小路旁踢了踢草籽。
当晚，烟溪村最后一间小院里，有一盏灯久久未灭。
奉临从院子石凳上站起身，推开小硕的窗户。
趴在书桌上的小男孩转过头，一双眼睛和鼻子红通通的。
知道奉临看不见，无声的落下几滴泪，又小心点抬手擦掉，咽了咽口水才用平常的声音问：“哥，你怎么还没睡？”
浓重的鼻音，知道暴露的小男孩慌忙解释：“夜里冷，抄书有点感冒了。”
奉临抬手在小男孩下巴擦了擦，冰凉的触感一闪而过：“小硕，思念一个人，不需要躲起来的。”
早已经将“奉临哥”换成了“哥”的称呼，小硕抬起下巴，又快速的偏过头，半晌之后，低声啜泣从小男孩喉间传出。
奉临伸手，隔着窗台，将小男孩抱在怀里，右手在单薄的后背上轻拍。
“婆婆，会变成星星吗？”有些沙哑的童声问。
奉临轻轻一笑，手指在小男孩后脑勺的头发上梳着。
这个问题要是小雨问的，或许奉临一点不奇怪。但是，小硕问，也一点不奇怪。
这个平时喜欢抱着书的小男孩，终究是和小雨同样岁数的孩子。
“理论上，不会。可是人们的内心世界，是比现实世界更加辽阔的，在人们心里，如果一旦坚定的相信，那就一切都会。”
小硕闷闷的嗯了一声。
奉临眼上的“小寒”蒙眼带搭在小硕头顶，伸手给他拿掉，又说：“小硕，你知道吗？人，一生有三次生命。”
小男孩终于抬起头，一双眼睛红通通的：“人不是只有一条命吗？”
奉临轻摇头：“身体的死亡，是第一次生命的结束。灵魂的消散，是第二次生命的完结。但是，还有第三次生命。”
“第三次生命是什么？”
“是世界上有人记得。”
哭花了脸的小硕抬手习惯性推了一下眼镜，眼神坚定：“哥，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好好记得婆婆的。”
“下次想婆婆了，不要再躲起来了。”奉临柔声讲。
小男孩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嗯”了一下。
轻轻收回拍着的手，奉临起身离开小硕的房间，将门合上，站在二楼的阳台看着前方的三十户小院。
小雨是个情绪外放的孩子，婆婆不在的时候，小姑娘情绪低迷伤心了好久。那段时间都是小硕想方设法逗妹妹开心，开解她。
可是，奉临却一直担心小硕。
就在今天，奉临没见小硕，找了一圈才发现这个小家伙坐在婆婆衣冠冢旁，也不哭，也不说话，只是坐在那。
今天这一场哭，总算让心里的石头放下了。
走出小院，向着村子边缘走去。
在白天没有雕刻完的石头上坐下，任由寒风吹过，随便蒙着的布带飘摇。
“大晚上吹寒风，就不怕感冒？”村长坐在后方的田坎上，曲起右腿，右手搭在膝盖上。
奉临好像知道村长在那，也没有被人跟踪的怒气：“我连人的肉身都没有，哪会因为吹风而感冒。”
村长手一撑，跳下田坎，走到奉临身后站定：“你这身子，到底怎么回事？”
奉临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村子”发呆。
看着对方不想回答，村长也没追问。直到他听到前方传来：“明天，我要离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