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蕴清把小酥肉往柳昀那边一推，笑着和稀泥。
“吃饭吧，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之后没人再提起随野的家境问题。
仿佛这就是一场普普通通的饭局。
随野本来的计划是吃完饭跟柳肆在周围转一转，但柳昀跟季蕴清这两个计划之外的人的突然出现，让他不得不临时更改行程。
作为有点名气的模特，柳肆的脸自然能打。
可这会儿他两只眼睛恨不得黏在随野身上，双颊泛红，像是橱窗里售卖的漂亮娃娃，身上还画了些喜气洋洋的纹路。
小少爷心里想的什么全写在了脸上，一眼就能看明白。
这叫随野不由得产生一股浓烈的危机感。
如果任由事态这么发展下去，那柳肆这条鱼，就很有可能会成为他鱼塘里最不稳定的因素。
他们目前的关系并不适合再往更深处发展，接下来还是跟对方保持适当的距离比较好。
等吃得差不多，随野便借口有工作上的事要处理，准备起身告辞。
柳肆胃口小，早就吃好了，正无聊地玩着自己衬衫的扣子。
听随野说要走，很自然就贴了过去。
“我跟你一块儿走！”
随野瞥了眼旁边黑着一张脸的柳昀，轻笑道：“我还有事要忙，你留下来吧。”
话音未落，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两下。
随野径直离开包间，等到下楼的时候，才掏出手机查看。
【三清】：今天碰见了个有意思的人。
随野扯了下嘴角，没回，摁灭之后塞进兜里，继续往外走。
【爱丽丝】被安顿在专门给宠物准备的小房间。
随野过去的时候，它还在休眠状态。
把它抱起来的时候，还能听到小小的呼噜声。
随野轻手轻脚把【爱丽丝】抱在怀里，打算直接回离公司最近的那个公寓。
而意外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临近大门的回廊转角处，方鹤川身着银灰色的高定西装，站在廊檐挂着的红灯笼下面，长身玉立，似覆雪青松。
他身旁还站着位体态发福的中年男人，背对着随野，正笑着抬手，要给方鹤川整理挂在胸前缠在一起的驳头链。
方鹤川眉心微蹙，却没有躲开，任由对方动作。
两人间已经超过正常的社交距离了。
作为方鹤川名义上的男朋友，随野就站在回廊的另一头，面无表情地瞧着方鹤川跟那中年男人的互动。
就像之前所说的那样，方鹤川虽然跟随野交往，但他一直以自己是直男为理由，或多或少在抵触这段恋情。
他一方面享受着随野给他的好处，一方面又不满于现状，想往更高层面爬。
那中年男人随野在应酬时见过几次，是智飞科技的王总。
智飞也做游戏，但主战场在影视动画方面，涉猎要比逢星广泛多了，规模也大。
方鹤川能跟王总单独出现在这里，目的还挺明确的。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无可厚非。
尤其是小地方出身的方鹤川，想要跨越阶层与阶层之间的那条线，能够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其实从反派组退休下来的随野还挺欣赏他的这股劲儿的。
只不过就随野跟王总的几次接触下来，唯一的感观就是：
这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如果方鹤川想把王总当跳板，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身为一位通情达理的完美男友，随野并不准备过去质问方鹤川，让他下不来台。
但随野不找麻烦，不代表麻烦就能轻易放过他。
正欲悄无声息离开，身后却蓦地传来王总笑呵呵的嗓音。
“呦，这不是小随吗？真巧，你也来这儿吃饭？”
随野往外走的脚步一滞。
就…挺难评的。
怎么今天碰见的人眼神都这么好使？戴八倍镜了？
他长叹口气，转过身，一扫先前倦怠冷淡的模样，露出核动力牛马专属的客套微笑。
“好巧啊，王总。”
随野大大方方与迎面走过来的两人对视。
“小随，好久不见啊。”
王总态度熟稔地跟随野打招呼，眼神里带着毫不遮掩的欣赏。
“听说你们研发的《九域》上个月的流水突破三十亿，真了不起啊。”
随野皮笑肉不笑，“没有，都是大家努力的结果。”
“唉，别这么说嘛”，王总伸手拍了拍随野的肩膀，“我看人还是有点水准的。”
随野跟王总合作过一次，但他完全就是被推出去顶锅的。
当时两家的合作项目已经到了岌岌可危，马上要黄地步，智飞的负责人怒火中烧，让逢星给他们一个交代。
可逢星对合作项目并不看好，被智飞质问，也只是将随野这个没什么用的边缘人物推出来当冤大头，用来吸引智飞的火力。
但那段时间随野正在忙着追季蕴清，不想让工作占用他太多打游戏的时间。
他用了一个通宵熟悉操作环节后，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快刀斩乱麻地修改出最佳方案，交给逢星负责人。
只要让他们挑不出什么错，堵住他们的嘴，这样就不耽误自己打游戏了。
逢星的负责人是对项目不抱任何希望了，只想着敷衍了事，粗略审核一番后，直接交给智飞那头。
结果看完新修改完的策划案的智飞负责人，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连连追问是谁修改的最终版的。
但他话没说清楚，导致逢星负责人还以为智飞要发难，便毫不犹豫地报了随野的名字。
随野因此也进入了智飞老总的视野。
可能逢星自己都不知道，一个没什么用的透明人，一个不被看好的合作项目，最后给两家公司带来了怎样的巨额收益。
不少等着看笑话的人，最后都傻眼了。
虽然在后续的交涉里，逢星负责人把随野的功劳给昧下了，但王总能坐稳智飞一把手的位置，眼光自然毒辣。
他爱才，曾经还动了挖逢星墙角的意思。
奈何随野本人没有跳槽的想法，他也就没再提这一茬。
不过王总对随野的感观一直都很好，碰见了也会寒暄几句。
两人东拉西扯地商业互吹，方鹤川就站在二人不远不近的阴影处，光投不到他身，抿着唇，默不作声地盯着随野看。
随野正要找个借口溜了，王总忽得感慨道：
“现在的年轻人只是一个比一个厉害，我旁边这个小方，就是个很有想法的孩子，我觉得你俩以后可以多交流交流。”
随野抱着【爱丽丝】，穿着那件修身的衬衫，本来一直在看着王总，只给方鹤川留了个侧脸。
当王总提起方鹤川时，他转过头，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去看方鹤川的反应。
四目相对下。
“是吗？”
随野放缓了嗓音。
虽然他还戴着那副极具性缩力的厚重黑框眼镜，发丝乱翘着，瞧上去不修边幅，但一股说不出的凌人气势，却不自觉弥漫开来。
而从刚才起就一直保持沉默的方鹤川，在听到随野对他开口时，即使掩饰得再好，眼底还是流露出些许不自然。
与之相比，随野的态度可就要淡定的多了。
他腾出一只手，像是第一次见方鹤川，礼貌中带着一点疏离。
“初次见面，我是随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