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镜朱颜改
暮色沉沉,紫宸宫的琉璃瓦在余晖下泛着冷光。苏明玥捏着绣帕的指尖微微发颤,看着铜镜里自己精心装扮的容颜,耳边回响着白天掌事姑姑的话:“皇上要在今晚的家宴上选新人入宫,你若能得皇上青眼,苏家也能跟着沾光。”
她深吸一口气,提着繁复的裙摆,随着宫人踏入宴会厅。殿内灯火辉煌,丝竹声悠扬,帝王高坐在主位,周身萦绕着不怒自威的气息。苏明玥低垂眉眼,安静地在旁落座,余光却忍不住偷偷打量那个执掌天下的男人。
家宴过半,皇上突然开口:“听闻苏侍郎家的二小姐才情出众,不如为朕弹奏一曲?”苏明玥心下一惊,强作镇定起身行礼,随后缓步走到琴前,素手轻拨琴弦。一曲终了,满堂寂静,片刻后才响起阵阵赞叹。
皇上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欣赏:“果然名不虚传,即日起,便入住未央宫吧。”苏明玥跪地谢恩,心中既欣喜又忐忑,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的命运便与这深宫紧紧相连。
初入宫的日子还算顺遂,皇上偶尔会来未央宫坐坐,与她谈诗论画,苏明玥以为自己能就这样安稳度日。然而,她低估了后宫的残酷。
一日,她在御花园散步,却被人故意推搡,跌入池塘。好不容易被宫人救起,浑身湿透地回到未央宫,却听到了更令人心寒的消息——有人在她宫中搜出巫蛊娃娃,上面赫然写着皇后的生辰八字。
皇后凤驾亲临,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苏明玥:“妹妹好狠的心,竟然用这等邪术诅咒本宫。”苏明玥拼命摇头:“皇后娘娘明察,臣妾冤枉,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哼,证据确凿,容不得你狡辩。来人,将苏明玥打入冷宫!”皇后一声令下,苏明玥便被侍卫粗暴地拖走。
冷宫之中,阴暗潮湿,苏明玥蜷缩在角落里,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她想不明白,自己从未得罪过任何人,为何会遭此毒手。就在她绝望之际,一个小宫女偷偷来看她,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这一切都是淑妃所为,淑妃嫉妒她得宠,便设计陷害。
苏明玥攥紧拳头,心中恨意翻涌。她暗暗发誓,一定要为自己讨回公道。在冷宫里的日子,她时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寻找着翻盘的机会。
终于,机会来了。皇上偶然想起了被打入冷宫的苏明玥,派人调查当年巫蛊之事。苏明玥抓住这个机会,将自己收集到的证据呈给皇上。皇上勃然大怒,下令彻查。
真相大白,淑妃因陷害他人被废,皇后也因监管不力被斥责。苏明玥沉冤得雪,重新获得皇上的宠爱。这次经历让她明白,在这后宫之中,唯有强大自己,才能立足。
此后,苏明玥不再是那个单纯的闺阁女子。她开始步步为营,周旋于各宫妃嫔之间。表面上温婉和善,实则心思缜密,对于任何想要算计她的人,都毫不留情地反击。
随着时间推移,她在后宫的地位越来越稳固。然而,高处不胜寒,夜深人静之时,苏明玥望着窗外的明月,心中也会涌起一丝孤寂。曾经那个向往纯粹爱情的少女,早已在这深宫的尔虞我诈中消失不见,只剩下这副华丽的躯壳,在这红墙绿瓦间,继续演绎着无尽的争斗。
寒夜霜浓,未央宫烛火摇曳。苏明玥倚在金丝楠木榻上,指尖摩挲着鎏金护甲,听着窗外宫人压低声音议论新入宫的云昭仪。那女子不过二八年华,生得杏眼桃腮,偏生弹得一手好箜篌,三日前在御花园偶遇皇上,竟当着满朝妃嫔的面,以一曲《凤求凰》博得了圣心。
“娘娘,这云昭仪怕是要成您的心腹大患。”贴身宫女绿萼将熬好的燕窝羹搁在案几上,语气里满是忧虑。
苏明玥轻笑一声,玉簪挽起的云鬓随着动作轻颤:“当年淑妃的手段可比她狠辣百倍,本宫不也走过来了?”她舀起一勺燕窝,见羹汤里沉浮着几粒血色枸杞,忽然想起冷宫墙角生长的野蔷薇,被践踏得奄奄一息时,反倒开出了最艳丽的花。
三日后的重阳宴,云昭仪果然艳惊四座。她身着缀满珍珠的月华裙,怀抱象牙箜篌立于高台,弦音如珠落玉盘,末了却故意指尖一滑,银丝划破皮肉,血珠滴在琴弦上。“臣妾失礼了。”她垂泪盈盈下拜,柔弱模样惹得皇上立刻离席搀扶。
苏明玥望着这一幕,轻轻转动腕间翡翠镯子。待殿中众人的目光都被云昭仪吸引时,她不动声色地向暗处使了个眼色。
次日清晨,太医院突然炸开了锅。云昭仪昨夜突发急症,昏迷不醒,太医诊断竟是中了慢性毒药。皇后闻讯赶来,看着榻上人事不省的云昭仪,眉头紧蹙:“彻查!定要揪出幕后黑手!”
而此时的苏明玥正倚在未央宫的美人榻上,看着绿萼呈上的药渣。“娘娘,果然是您料中的鹤顶红,不过剂量极微,足以让太医查不出端倪。”绿萼压低声音,“只是这药......”
“不过是有人想借刀杀人罢了。”苏明玥漫不经心地将药渣扔进火盆,看火星将其吞噬,“云昭仪初入宫时,便与贤妃走得亲近,如今贤妃的父亲在朝堂上与苏家政见不合......”她忽然停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有人想把脏水泼到本宫身上,本宫自然要好好回礼。”
半月后,宫人们惊闻贤妃宫中搜出记载毒药的账本,字迹赫然与云昭仪的侍女笔迹相符。贤妃百口莫辩,被革去封号,幽禁于长春宫。而云昭仪奇迹般地苏醒,却失了记忆,只记得苏明玥曾在她昏迷时日日探望。
当云昭仪哭着抱住苏明玥的手臂唤“姐姐”时,后者温柔地替她拭去眼泪,目光却落在铜镜里自己的倒影上。镜中人眉眼如画,朱唇轻启,恍若当年初入宫时的模样,可眼底的神色,却早已化作深不见底的寒潭。
又是一年春至,苏明玥站在未央宫的回廊上,看着漫天纷飞的柳絮。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那是新晋的宁嫔诞下的小皇子。绿萼捧着披风走来,轻声道:“娘娘,皇上说晚膳要来用膳。”
苏明玥抬手接住一片柳絮,任它在掌心缓缓融化:“去准备吧。”她转身往殿内走去,绣着金线牡丹的裙摆扫过青砖,仿佛扫落了一地的旧时光。铜镜依旧明亮如昔,映出她华美的容颜,却再也照不见当年那个在紫宸宫前紧张到发抖的少女。
宫墙之外,万家灯火;宫墙之内,岁月漫长。苏明玥望着镜中自己艳丽的妆容,终于明白,这后宫里的每一场争斗,都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而她,早已在这战争中,成为了自己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