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暗沉的夜幕下,杨子晴的目光随意扫过一群忙碌的人,随口说道:“多少人不清楚,准备得越多越好,食物不用担心,我这里多得是现成的。不过,住的地方就得好好想想。”
洪春玲抬头望着远处那座正在匆忙搭建的新房子,眉头微蹙,心里有些不安:“是啊,山里这个时候寒气重,天气看样子也不太妙,可能要下雨了。露天显然不行,也不知这新房子能不能挡得住。”
杨子晴闻言,沉默片刻,忽然从包里拿出一叠油纸油布,随手丢给她,“你去看看,他们有没有缺这类东西,别太拼了,天完全黑下来就让他们停下。工程灯光和噪声都要压低,不然,等会儿房子不够用,车子和集装箱这些也能支撑一个晚上。”
她抬头,目光穿透黑暗,心里不由得一叹——事实上,天早就黑了。这时正是冬末春初,天黑得快,忙碌的一天也正悄悄滑向了尾声。回想这一路的匆忙,天色渐暗时,他们才勉力赶到眼下这一步,几乎是风雨无阻才让这一切得以实现。
要是早晨能早些出发,或者见了朱益后能早点过来,也许事情会轻松许多。她不禁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不过,也没时间去琢磨这些了。
她摇了摇头,强打起精神。即便已经疲惫不堪,她仍坚持不懈,直到二十分钟后,她才拍了拍手,指挥着大工程停工。那些忙碌的工程车停下,木屋、泡沫屋迅速搭建完成,空地上也清理出几个大块,剩下的男人们开始洗澡、吃饭。六七个女人则忙碌着布置住处。
杨子晴并没有闲着,她把农场里除自己用的床几乎全都拿了出来。虽然床这种东西她本来库存不多,但被子和毯子倒是有得用,随手指派着大家去折腾。她自己则在平地上摆开了那座宽敞的古典竹屋。
竹屋还是她最喜欢的,虽然最开始住的是木屋。木屋空间小,勉强容得下她和顾时叙,虽然空间不大,但依旧温馨。但现在,竹屋拿出来就大多了,隔几个木板,便能划出好几个房间,足够容纳不少人。
空地上,几个集装箱也被安排妥当,墙面钉了钉子,手电筒挂了起来,屋内的家具被整理得井井有条——桌椅、衣架,这些都能在里面安顿一晚。
那些填饱肚子,梳洗干净的男人们, 也纷纷加入到布置新家的行列中! 众人拾柴火焰高! 等一切都布置妥当, 那些负责清除危险,探寻道路的兄弟们,也凯旋归来! 又是一阵热火朝天的忙碌过后, 时间已经悄然流逝,逼近晚上九点! 顾时叙神色肃穆, 开始布置今晚的守夜人员! 精挑细选之后, 最终选定了半夜,跟随他一同前去接人的精锐小队! 成员包括:裴昊海,乔威,光头强,这三员猛将! 以及十余名身手矫健,经验丰富的接应人员!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夜幕降临,便即刻出发!
裴昊海刻意避开人群, 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飘到杨子晴面前, 压低声音,略带不安地问道: “杨小姐?”
“嗯?” 杨子晴微微一怔, 女王陛下日理万机,差点把某只小丧尸给忘了! 恍然大悟道, “ 哦,你是说小爱吧? 放心!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我会好好照看她的! 刚才我看见楚羡那小子, 带着她往树林深处去了! 估计是怕人多眼杂,吓到她的小宝贝! 等会儿,等那些家伙都睡下了, 我亲自过去看看! ” 杨子晴语气轻松, 仿佛照顾一只小丧尸, 对她而言,只是小菜一碟,不值一提!
裴昊海闻言, 紧绷的脸庞,终于露出了一丝感激之色, 如同冰山融化,铁树开花, 实属罕见! “多谢。” 他声音依旧低沉沙哑, 但语气却比以往,柔和了许多!
“ 都是自己人,谢什么谢! ” 杨子晴摆了摆手, 此刻,她再次看向裴昊海的眼神, 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这个男人, 曾经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杀人魔, 闯祸精! 几乎没有人不厌恶他,惧怕他! 但,谁又能想到, 在这冷酷无情的末世, 他内心深处, 却隐藏着如此柔软,如此温情的一面! 他的要求,其实很低! 低到令人心疼! 他所求的,不过是能带着他的小妻子,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好好地生存下去! 仅此而已!
当初,她杨子晴, 不过是看在楚羡的面子上, 抱着一丝利用和牟利的心思, 才勉为其难地,给裴昊海指了一条明路! 其实,也没出什么力! 而且最初,她对这个心思深沉,目的不纯的男人, 始终保持着一丝警惕和提防! 但,谁又能想到, 在这江城集团遭遇灭顶之灾, 大队人马落难逃亡之际, 竟然是他,这个曾经被所有人厌弃的 “异类”, 挺身而出,对那些落难的兄弟姐妹,伸出了援手! 这份情义,这份担当, 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以裴昊海的特殊异能, 以及小爱那操控变异兽的逆天能力, 想要投靠其他势力, 简直是易如反掌,毫无压力! 甚至,为了彻底摆脱麻烦, 他完全可以带着小爱,独善其身,隐姓埋名, 谁又能指责他什么呢?! 但他,都没有那么做! 他选择了留下,选择了帮助那些曾经与他素不相识,甚至对他充满敌意的人! 这份选择,需要何等的勇气和魄力?!
杨子晴清楚,曾经的她自私无比,只在乎自己,别人死活与她无关。她会笑话别人所谓的“为他人付出”,觉得那些都是空谈。可现在呢?她的改变虽说有很多因素,但最大的一点,还是因为顾时叙,还是这些人和顾时叙有关系。她如今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顾时叙,而非单纯的帮助别人。
那么,裴昊海呢?他是为了利益,还是出于人性良知,还是已经对这些人有了感情?
杨子晴的思绪又悄悄转回她自己身上,也许她和裴昊海,某些地方真的有些相似。
其他人陆陆续续找到了自己的床铺,准备入睡。杨子晴拉高衣领,默默往背离聚集地的方向走去。
山间的树木密密麻麻,寒风肆虐,带着嗥叫的野兽声飘荡在空气中。周围的黑暗压得人喘不过气,只有屋内几束微弱的光,篝火的余光也在不断减弱,偶尔能看到几个站岗的人用手电筒照射的光束一闪而过。普通人在这种环境下,恐怕都会感到心慌。然而,杨子晴却迈步行走,一边低声自语,语气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真是可惜啊,植被太密了,要是能把这片地方清理一下,应该能看到一片星空,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她的思绪不由得飘回到前世。那个时候,她时常在风中忍受饥寒,露宿荒野。哪有如今这般好的环境,能随时找到安稳的地方,甚至有物资可以补给。若是能找到个山洞,或者简单地用几块木板拼成个简陋的庇护所,找件衣服铺在地上,就算是能够支撑着过一夜了。那时的她就像个流浪汉,甚至连个家都没有,心境也和流浪汉无异。如今,虽然依旧是末世,但每个人都怀抱着一丝希望,这在这动荡的世界里,已是难得的福气。
她看着周围,心中微微一动。现在的自己,居然还能有心思去欣赏星星吗?
“处境决定心态,心态决定人生。”杨子晴心中一声感慨,嘴角微微扬起,随即低头摸出牛奶。
牛奶的皮毛洁白如雪,宛如在黑夜里能发出微弱的光芒。此刻,它正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但转瞬之间换了环境,四周漆黑一片,它立刻警觉起来,身体一弓,露出锋利的牙齿,显然进入了防备状态。
然而,当它发现是杨子晴站在身边时,瞬间变得温顺,绕着她的腿蹭了过去,温暖的毛发轻拂着她的皮肤。
“帮个忙,去找小爱。她是个能召唤变异兽的女丧尸,记住,是那个特别的。”杨子晴低声嘱咐。
牛奶发出几声低哼,开始左嗅嗅右嗅嗅,然后静静地歪着脑袋,沉默片刻,接着朝一个方向小心翼翼地走去。
杨子晴跟着它,步伐不急不缓,凭借她五阶的能力,渐渐察觉到空气中楚羡和小爱的气息。走了不久,她终于看到了黑暗中一抹静止的身影。小爱站在那里,似乎正在研究一棵树,动作僵硬,几乎一动不动。几步远的岩石上,楚羡蹲在那儿,包裹得像个粽子一样,浑身被睡袋裹住,显得有些笨重,就像一头黑熊。
杨子晴加重了脚步声,立刻引起了小爱的注意。她转过头,嘴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吼声,虽然那吼声听起来低得几乎听不见,但却充满野性,令气氛变得紧张。
牛奶没有丝毫退缩,昂首挺胸,狼狈的狰狞表情瞬间显现。小爱微微退后,神情显得有些紧张,眼神一时在牛奶和杨子晴之间来回游移。
杨子晴不由得一愣,心中暗道:“她居然已经能看到东西了?”
就在此时,楚羡从岩石上跳下来,差点没绊倒自己。他看到杨子晴,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显得有些傻乎乎的:“你终于来了,这里真是又闷又冷,还担心你找不到我们呢。”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牛奶的存在有任何不对。
杨子晴拿出一个保温桶,递给他,“给你的。”
“ 给我的?! ” 楚羡受宠若惊, 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 一脸懵逼,一脸惊喜,一脸……难以置信! 仿佛天上掉馅饼,砸中了他的脑袋!
“ 废话! 不是给你,难道是给鬼啊?! 给你留的晚饭, 还热乎着呢! ” 杨子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再废话,小心赏你一记爆栗!
“ 哎哟我的亲娘咧! 杨小姐您真是菩萨心肠,活菩萨下凡啊! ” 楚羡感动得 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双手颤抖着接过保温桶, 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 迫不及待地打开桶盖, 一股诱人的香气,瞬间扑鼻而来! 顿时食指大动,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那吃相,简直可以用“饿死鬼投胎”来形容!
杨子晴优雅地搬出一个精致的小凳子坐下,她目光流转, 再次看向小爱, 她的视线,如同探照灯般, 瞬间锁定目标! 首先,是小爱那双手! 目光犀利如刀, 仿佛要将那双塑胶手套,彻底解剖,看个究竟! 手套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然后,目光缓缓上移, 最终,定格在小爱那张僵硬,苍白的脸庞之上!
小爱! 那只可怜的女丧尸, 也在默默地注视着杨子晴! 确切地说, 她是在注视着杨子晴脚边,那头威风凛凛的神兽牛奶! 僵硬的脸上, 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但!是! 杨子晴女王陛下, 却敏锐地捕捉到, 在那平静如水的表面之下, 隐藏着一丝深深的……紧绷,警惕,和不安! 这只丧尸, 果然不简单!
杨子晴 女王陛下, 红唇轻启, 清冷的声音,如同珠落玉盘, 在寂静的山林间,缓缓响起, “ 她……看得见了吗? ”
“ 嘿嘿,杨小姐您真是神了! 一眼就看出来了! ” 楚羡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 应该能看到点影子了! 而且,大概还能闻到一点味道! ” 说着, 这货竟然还作死地, 把手中香气四溢的保温桶, 往小爱那边递了递! 简直是胆大包天,作死小能手! 小爱! 那只可怜的女丧尸, 果然如同饿狼扑食般, 猛地转过头来! 僵硬的脖子,如同生锈的机器般, 发出“咔咔”的声响! 微微伸长脖子, 似乎想要凑过来, 嗅一嗅那诱人的食物香气! 但!是! 还没等她有所动作, 楚羡这货,又如同触电般, 猛地把饭碗收了回来!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小爱! 可怜的女丧尸, 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 不满地叽咕了两声, 喉咙深处,发出几声低沉的呜咽, 但,也仅此而已! 并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 这隐忍的模样, 简直让人心疼!
“ 哈哈哈哈! 杨小姐您是不知道! 我和小爱,那可是老熟人了! 关系铁着呢! 所以我跟她开开玩笑,逗逗她, 她不会恼的! 换做别人, 呵呵,早他娘的扑上来, 把人撕成碎片了! ” 楚羡得意洋洋地解释着, 脸上写满了“快夸我,快夸我”的渴望! 但,得意之色,转瞬即逝,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叹息, “ 唉,老六那家伙,也真是太不容易了! 明明是朝夕相处的恋人, 现在却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身边, 却如同隔着千山万水,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 我这个外人看着,都觉得心里堵得慌,挠心挠肺的难受! 比带小孩还累! 不! 别说小孩! 就是带个智障, 起码还能吃能睡, 还能有点反应! 老六这日子,简直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啊! 好在,终于要熬出头了! 等咱们江城集团重建起来, 老六和小爱, 肯定也能苦尽甘来,迎来新生! ” 楚羡絮絮叨叨地说着, 语气中充满了对裴昊海的心疼,对未来的期盼,以及……一丝丝的八卦之魂?!
杨子晴锐利的目光,再次凝固在小爱身上!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小爱刚才那一瞬间, 所展现出来的人性化反应! 那不满的叽咕声,那微微伸长脖子的渴望, 无不证明,这只丧尸,正在发生着某种不可思议的进化! 这一幕, 若是被其他人看到, 绝对会掀起滔天巨浪,引发轩然大波! 甚至会被当成妖魔鬼怪, 人人喊打,群起而攻之! 就连早有心理准备的杨子晴, 此刻也感到一丝难以置信! 丧尸……竟然真的可以进化到如此地步?! 她再次仔细地打量了小爱几眼, 最终,缓缓收回目光! 女王陛下,心思缜密, 绝不会轻易将内心的真实想法, 暴露在任何人面前! “ 你为什么总是老实巴交地叫他‘老六’? ” 杨子晴 女王陛下, 语气随意地岔开了话题,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 嘿嘿,这个嘛! ” 楚羡挠了挠后脑勺, 憨厚地笑道, “ 说起来,那都是陈年旧事了! 我们初中那会儿,是一个寝室的兄弟! 老六那家伙,睡六号铺! 一个寝室的兄弟,都习惯这么叫他,叫顺口了! ” 楚羡解释着, 眼神中充满了对青春岁月的怀念! 但,转瞬间, 眼神又黯淡了下来, 再次看向手中的饭菜, 忍不住感慨万千, “ 也不知道其他人,现在怎么样了? 还活着吗? 像我们这样的凡人, 要不是遇到您,杨小姐, 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苟延残喘,朝不保夕呢! 我还算好的,皮糙肉厚,抗造! 老六那家伙,心思细腻,敏感脆弱, 要是没有小爱支撑着, 恐怕早就崩溃疯掉了! ”
“ 啧,什么时候变成哲学家了?! 还在这儿酸不溜秋,感慨人生?! ” 杨子晴 女王陛下, 没好气地白了楚羡一眼, 语气中带着一丝女王式的嫌弃, 但更多的,却是对这个糙汉子的无奈和纵容! “ 行了行了! 快点吃完你的饭! 吃饱喝足,有力气了, 老娘还有正事要你去做呢! ”
说到“正事”两个字, 杨子晴女王陛下, 语气突然顿了顿! 一丝莫名的疑惑,涌上心头! 刚才,她说话的语气, 怎么听起来, 好像和顾时叙那个家伙, 有那么……一丢丢的相似?! 错觉吗?! 一定是错觉! 她杨子晴,堂堂女王陛下, 又岂会模仿任何人?! 更何况,是顾时叙那个……闷骚男?! 绝不可能!
杨子晴不耐烦地摇了摇头, 将脑海中那荒谬的想法, 如同挥苍蝇般,统统驱散! 她的注意力,永远只专注于最重要的目标! 她开始环顾四周, 锐利的目光,如同猎鹰般, 在黑暗中,四下搜寻起来! 她在寻找什么?!
楚羡! 这个没心没肺的糙汉子, 终于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巴, 屁颠屁颠地凑了上来, 一脸谄媚地问道: “ 杨小姐! 您这是在找什么宝贝呢?! 有什么需要我楚羡效劳的, 您尽管吩咐! 上刀山下火海, 我楚羡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 这货,简直把杨子晴,当成了自己的再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