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臧眉宇间掠过一丝迟疑，可当目光不经意扫过古剑峰众人紧绷的神色时，终究还是松了口，沉声道：“慕容峰主，是‘局中局’先找到了我们。”
“果然是他们！”慕容瑶周身气息骤然转冷，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宋峰主，以你们魔王峰和血魔谷我两峰的底蕴，难道还会惧他们？”
宋臧苦笑着摇头，眼神复杂：“慕容峰主，你恐怕不知‘局中局’背后牵扯着什么。若是知晓其中关节，相信我，换作你站在我的位置，未必会有不同选择。”
“选择？”慕容瑶声音陡然拔高，眼底翻涌着难以掩饰的情绪，“人这一生总会面临选择，有人为虚名，有人为私利，这些欲望或许会引人行差踏错。可做人总得有底线 —— 若为一己之私，将他人性命视作草芥，那与禽兽何异？”
这番话字字铿锵，皆源于她刻骨铭心的童年。那时她与兄长漂泊无依，见惯了视人命如尘埃的恶人，若不是恰逢陈落凡出手相助，兄妹二人早已化作荒野枯骨。
这段过往是她心中不可触碰的逆鳞，也正因如此，她对宋臧这般“妥协”，始终怀着难以消解的愤懑。
可宋臧听完，非但没有半分愧疚，反倒用一种近乎鄙夷的目光打量着她：“说得倒轻巧。方才你为护身后弟子，对那些凡人出手时，怎不见你讲‘底线’？能做出这种选择，慕容峰主与我，又有什么本质区别？”
“我……”慕容瑶浑身气势猛地一滞，到了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堵在喉间，指尖微微颤抖，竟一时不知如何辩驳。
就在这时，霜叶仙子缓步上前，先是用温热的手掌轻轻拍了拍慕容瑶的肩膀，目光中满是安抚，随即转头看向宋臧，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宋峰主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令人大开眼界。明明是你用卑劣手段控制凡人当挡箭牌，如今倒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莫非你这峰主之位，就是靠这般‘本事’得来的？”
“你……”宋臧被怼得脸色涨红，刚想开口反驳，却被霜叶仙子直接无视。
霜叶仙子重新转向慕容瑶，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瑶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换作是我站在你的位置，未必能有这般果决。你要记住，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只要是你认定的正道，无论旁人如何非议，都该坚持下去。栖霞峰，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慕容瑶眼中的迷茫渐渐褪去，重新燃起明亮的光彩。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再次看向宋臧时，语调已然恢复平静，听不出半分波澜：
“宋峰主，我的所作所为，自有世人评判。哪怕是辱骂与斥责，我也一并受着，不劳您费心置喙。”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方才问的是第一个问题，现在我问你第二个，为何要针对我的另一位师父，陈落凡？‘局中局’说我们几方联合，会坏了所谓的‘规矩’，可你联合三派，与古剑峰等势力争斗多年，这种联合，难道就不算坏规矩吗？”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惊。这段隐秘本只有与陈落凡有关的几大势力的知晓，如今慕容瑶当众点破，连古剑峰、万佛谷的人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等着宋臧给出解释。
宋臧被众人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迟疑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此事的真正缘由，我也不甚清楚。只是有一日，一个黑衣人找上门来，要求我们按他的吩咐行事。”
“起初我们并未当回事，可当那人拿出一件东西后，我们……便不得不答应了。”
“东西？什么东西？”慕容瑶急忙追问，心脏不由自主地收紧。
“一块玉佩。”宋臧低声道。
“玉佩？难道里面藏着什么厉害的武技心法？”有人忍不住插话问道。
“并非如此。”宋臧摇了摇头，“那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就算放在凡人世界里，也不过是件寻常物件。”
一旁的海长老早已按捺不住，忍不住催促：“都到这份上了，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臧白了他一眼，才不情不愿地继续说道：“玉佩本身的确没什么特别，可它原来的主人，是魔王峰第三十二代峰主的贴身之物。”
“第三十二代峰主？不就是秦天师父的师父吗？”海长老眉头紧锁，“你怎么确定那玉佩是真的？再说，一块已故老峰主的玉佩，难道还能逼得你们如此妥协？”
“那玉佩是老峰主还是凡人时，他父母留下的遗物，上面还刻着他的乳名。我们这些魔王峰的老人都听过，乳名又不比大名，自然不会认错。”
宋臧解释道，语气中多了几分凝重，“真正让我们不得不从的根源，在于老峰主的身份。他早已离开这片大陆，去了……那个地方。”
“嘶——”话音未落，在场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满是震惊。
剑天眼神微动，似是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老峰主已经突破到了灵尊境界？‘局中局’拿着玉佩来游说你们，是奉了灵尊的命令？”
宋臧缓缓点头，声音压得更低：“那玉佩老峰主向来贴身携带，对他而言意义非凡。若非他本人授意，旁人绝无可能拿到。所以……此事除了是他老人家的意思，我们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
慕容瑶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依旧镇定，目光转向另一侧的敖裂：“魔王峰是奉了老峰主的指令，那你们血魔谷，又是为了什么？”
敖裂面色冷峻，声音低沉如闷雷：“我血魔谷本就与魔王峰同属一阵营，他们让我们来，我们便来，哪有什么理由。”
慕容瑶略一思索，便理清了其中关节。魔王峰的阵营原本有四大势力，向来同气连枝、共同行动。只是后来丹王谷并入世卫谷，万毒谷又被师父的同窗掌控，如今这阵营里，便只剩下魔王峰与血魔谷两家。血魔谷实力本就不及魔王峰，自然不敢违抗其命令，故而会出现在这里。
想通此事，慕容瑶的目光落在身侧的万佛谷众人身上，语气恭敬：“诸位大师，慕容瑶先谢过贵谷仗义援手。只是小女子心中尚有一事疑惑，不知诸位大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小女绝无怀疑之意，只是栖霞峰与万佛谷素来往来稀少，诸位大师不远万里赶来相助，小女实在不解。”
此次万佛谷带队前来的，是达摩堂首座慧罡。自从被陈落凡点化后，他便放下了心中多年的执念。这次外出，也是他主动请缨带队，将慧圆师兄留在谷中主持事务。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戒律堂的慧真与药堂的慧医。
听完慕容瑶的问话，慧真缓缓上前，面容平静无波，先是对着慧罡躬身行了一礼，见后者微微颔首，才开口说道：
“阿弥陀佛。慕容峰主，贫僧乃万佛谷戒律堂首座慧真。我等此次前来，是因一位黑衣人前来告知，说此处将有祸事发生，恐会生灵涂炭，希望我等能前来施以援手，化解这场纷争。”
说到这里，慧真微微抬头，目光落在慕容瑶身上：“那位黑衣人怕我等不愿前来，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此番争斗的一方，是陈落凡施主的徒弟。”
“黑衣人？”慕容瑶眉头紧锁，心中满是困惑，“莫非又是‘局中局’的人？可不对啊，‘局中局’明明是要覆灭栖霞峰，又怎么会通知他人前来救援？”
就在这时，慧真的目光突然转向场中另一人，声音轻缓却清晰：“那位黑衣人的气质，与这些施主颇为相似。”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慧真所指的，竟是魔王峰的宋臧！当下不由得齐齐惊呼出声：“是魔王峰的人？！”